嘿!

贾赦只是轻嘿出声,倒也没发表什么愤慨的看法。

现代时有句话说得好,存在既合理!

京畿府衙门都这模样,远离京都和朝廷眼皮子底下的地方官府,只怕情况更加糟糕。可是衙门已经形成了一定之规,想要打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主事吴帆还是很有能耐的,四十来岁的年纪,让他的见识和阅历非同一般,很多事情只是看上一眼,基本上就能摸清其中脉络,是个不错的副手人选。

而且这家伙在刑部待了足足二十来年,对于刑部的一应事务熟悉之极,同时也对京畿府还有各地衙门的一些事情也是门儿清,当然只是在刑狱方面如此。

见过的案子多了,自然有自己独特的看事方向,尽管做不到十成十的把握,但七八分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嘿嘿,大人你看这个张三偷牛案很有些猫腻啊,小小一个佃农哪来那么大胆子,竟敢偷主家的牛?”

吴帆指着一份在贾赦眼中,散发暗红微光的案卷笑道:“郊外的佃农一个个老实巴交的,只怕他们就算偷了牛也没地方销脏啊!”

说着,摇头冷笑道:“这里头有门道,这位叫张三的佃农肯定是冤枉的,要么就是那位主家陷害,要么就是其他人坑了他!”

贾赦点了点头,案卷上的微微暗红光芒已经相当明显,再加上吴帆的指点,这里头还真是很有细节可挖。

不然,单凭“郊外红土村张三偷牛,被主家告发”几个简单的描述,还真不一定能发觉其中的问题。

“这事,该如何处理?”

既然看出了问题,想来刑部也有自己的处理方式,贾赦并没有义愤填膺,觉得世道不公一定要替那位叫张三的佃农翻案。

“这是下官不可下决断,自有侍郎大人处理!”

果然,吴帆轻轻一笑不以为然,只是在这份案卷的某处不起眼地方,用毛笔沾墨做了个小标记,然后放在处理过的案卷之中继续翻阅下一本。

贾赦看在眼里也没多说什么,刑部衙门运转了这么多年,已经形成了一套内部的规则,有些事情他想要插手的话,最好不要顶着来,用旁敲侧击的效果更好。只是像这样的案子,损海的只是区区一位郊外的佃农,他可以想象刑部两位侍郎不会太过计较,拿官威却跟京畿府硬顶,这里头有一个值不值当的问题,哪一个混官场的都不是孤立存在。

特别是三品以上的高级官吏,身后连带着一大票级别不同,或在朝廷或在地方的官员,一个不小心可能得罪的就是一大片。

贾赦虽然不惧,但是也不代表他会傻愣愣直接冲锋在前,有些事情完全可以以其它办法解决。

就如佃农张三的案子,京畿府就在天子脚下,有的是法子解决,就看张三的家人有没有这份见识,又或者有没有人愿意相助了。

整个一个上午,主事吴帆一边处理案卷一边讲解,解决了的案卷不过一小半数十份罢了。而这数十份案卷之中,就有足足三份在贾赦眼中,散发淡淡暗红光芒的案卷,显然都是有问题的案子。

其中就有张三偷牛案,还有一起富贵人家的盗窃案,以及郊外某村的小童溺亡案。

以主事吴帆的眼光,轻松就看出了张三案和富贵人家盗窃案的猫腻,却是没有发现那起小童溺亡案的问题。

那起富贵人家的盗窃案,涉案人员乃是一位小官家的长随,因为偷盗主家加财被发觉扭送官府,想这样的奴仆犯主的案子,基本上也都是从严从重判理。

吴帆表示,这位长随很可能是陷入了那位官宦人家的家宅内斗之中,不然他好好的前程干嘛做这样大风险之事?

当然,因为案卷描述太过简单,贾赦也看不出什么问题,不过这是一件冤案却是必定无疑的。

一个上午时间,主事吴帆讲解得口干舌燥依旧兴致勃勃,贾赦也是收获颇多,对大庆朝的刑部事务更多了几分理解。

中午的时候,他请了包括主事吴帆在内的几位相熟绿袍官吏一去吃了顿饭,席间自然是热闹不已气氛轻松。

到了下午上衙,贾赦又重新跟着主事吴帆,继续上午的工作,一边处理京畿府送上来的重案案卷,一边讲解点评其中的门道,又或者猫腻细节之处。

贾赦一边仔细聆听吴帆讲解其中的门道,一边暗自感叹,果然每一个行当都不简单,想要对其有深入的了解,非得下一番苦功不可。

好在贾赦别的不多,就是时间充裕,加上自身记忆力和理解能力超群,对于在刑部处理事务上还是很有些自信的,不然最好跟那几位清高的郎中一样,只能做个刑部的橡皮图章了……

第1682章 人间炼狱北城区

散衙的时候,贾赦脑子里已经记好了足足六份在他眼中,闪烁着暗红光芒的案卷所有内容。

都是有问题的案卷!

没错,下午翻阅了数十份案卷,又发现了三份有问题的案卷。

这次主事吴帆表现神勇,竟然全部都给他看出来了。

贾赦也不得不佩服一二,这厮果然不愧是个老刑部,一双眼睛毒辣得不像话,基本上只要不是太复杂的案卷,他都能一眼看出底细。

这样的能耐,确实相当的了不起,起码他是这么认为的。

起码比那几个橡皮图章强得多,那几位刑部郎中一个个清高自许,以读书人自居,很是不耐刑部的繁杂事务,基本上都将手头活计交由手下主事处理,他们一个个悠闲得紧,整天每事干就知道胡咧咧。

好象朝廷少了他们就无法运转一般,自身无能也就罢了,还非得拼命牙行子手下帮忙干活的刑部老吏,只是比贾政强上一些,在衙门里的人际关系还处理得可以,其余同僚忌惮于他们的笔杆子,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有时候,贾赦真想叫贾政过来见识一番,要他好好向这几位学习学习,自身没多少能力不要紧,只要能拢住手下干活的官吏,又能应付得了上官就成。

在他看来,那些刑部的积年老吏才是最应该做上郎中位置的人选,就连他本人在眼下都严重不合格。

可惜,这是一个科举制度在朝廷的版图逐渐扩大的时代,读书人特别是考过了进士的读书人,一般都会受到朝廷的特别优待。

尤其是受到朝堂文官首脑青睐的进士,那前途更是了不得,甚至都有可能作为未来的六部尚书,甚至更进一部的大学士,或者说文官领袖来培养。

有文官一系的庞大资源,就算自身能力不算很强,但只要人际遇手段过关,立场还算坚定的话,一个不错的前程是少不了的。

刑部衙门里的那几位郎中就是如此,本是进士出身,在官场打品了十来年左右,就成了六部的中层官员,以后只要不出大的差错,起码四品甚至三品官身是少不了的。

没办法,谁叫刑部本就是读书人做大,从尚书到侍郎都是进士出身,反倒是中低层官员中却是不少恩荫出身的官吏。

比如在他看来很有能力的老刑部吴帆,就是京都一个小家族的嫡系子弟,通过恩荫的手段进入刑部衙门,经过二十来年的打品,才踏上六品主事而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