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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只是觉得,你们应该看着他们最后的模样,然后好好地想一想,如果我们以后做错了,辜负了那些信任我们的人的时候,会不会也有人站出来,将你们拖到一面墙前,毕竟历史就是一个不停重复着的错误。”说到这里,马林伸手拍了拍林克的肩膀,然后大步走向王宫。

走着走着,马林突然想到了老哈格尔贝里脸上的笑容,他想到了这个老人与他的国王陛下的关系,然后又想到了那个孩子,再想到国王之前死掉的那几个孩子,再又想到了那位王太子。

陛下啊,你到底在发什么疯啊,你真的是那么憎恨着贵族的话,为什么要让我来动手呢……你这个没有手的懒鬼,随便什么事情都想假手于人,难道你就不知道这样一来,你的那个孩子,我的那个学徒也无法置身事外,难道你就不可怜一下你的孩子吗。

你这个疯子。

若有所思的林克追了上来,他看着马林:“殿下,您是觉得,也许我们这些人也会变成像贵族那样的人吗。”

“……是啊,也许你们这一代人不会,但是人心是会变的,你们的后代,他们的后代,在历史中,有太多英雄变成恶龙的例子了,每一次我在历史书里见到这种情况的时候,都会感叹于人类总是会重复同样的错误。”

马林说到这里,看着不远处倒在路边的男女老少,还有路灯上的旧客人与新客人,更看到一些新客人还在挣扎的可怜的模样。

马林啊马林,你在可怜什么呢,你可怜他们的时候,他们又可怜过那些更可怜的人吗。

没有,所以这就是天理循环,报应总是不爽。

“如果有一天,我们重复了前人的错误,那就让后来者来改变这一切吧。”林克跑到马林身边,他侧身看向马林这么笑道。

“你不怕吗,你不怕你的后代有一天也和这些贵族一样,被愤怒的士兵拖出家门吗。”马林看着那些从大宅子里拖出来的贵族反问道,

“我害怕,所以我与我的哥哥将会努力让这一切在我们活着的时候不要发生,但就像是殿下您说的那样,人类的历史就是一场永不停歇的舞曲,战争,革命,和平贯穿于人类的历史,英雄会腐化,恶龙会重生,但是我相信到时候还是会有怀揣着与我们同样理想的年轻人带着想要补天裂的人们将我们在今天做的这一切重新再做一遍。”说到这里,林克的脸上满是坚毅:“到时候,也一定会有殿下您这样的人,站在他们的前方。”

林克说完之后,看起来满心骄傲与自豪。

马林叹了一声。

因为他听到了一个真正的北方主义者的箴言,也见证了一个无畏的年轻人。

愿他能够保持他此时此刻的信念……直到永远。

第七百三七节:选择(五)

走过街角,马林注意到了一处战场,这里到处都是倒下的战士——有革命军的,也有保皇党的,这些年轻的生命用他们的生命践行了他们人生的信条。

一旁的街角街边倒着很多尸体,革命党的士兵们正将新一批的贵族拖到墙边。

“不,你们不应该这样,这些是贵族,是体面的绅士!”有人在一旁大声疾呼,但是根本没有人搭理他。

马林看着他的背影,那是丰收女神的主教,他穿着单薄的长袍,冻得满脸通红的老人不止一次地想要冲进刑场,但是每一次都被士兵与政委挡住。

“阁下!您是丰收女神的信徒,您不应该给马林殿下的大计划添乱!”年轻的政委大声地说到这里,看到了走过来的马林,于是他推开了老人,然后向着马林敬意。

老人也看到了马林,他有些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这是对贵族的罪行,马林殿下,求求你,救救那些孩子吧,他们要被带上刑场了!”

“老麦克。”马林记得这个老人的名字:“前几天贵族们杀死北方主义的成员与他们的家人时,你在那里。”

“马林殿下,麦克阁下为我们的同志说过话,但是保皇党的杂种们根本没有理会他。”有士兵仗义执言。

这让马林点了点头:“老麦克,你听到了对吧,你做过了,但是他们没有理会你,北方主义者的孩子们被绞死在绞架上,他们在死之前受了很多苦,我们现在只不过是将这些苦还给杀人凶手而已。”

“殿下!互相杀戮只会让仇恨继续下去!”

“那么难道我们要原谅那些杀死我们同志与他们孩子的凶手吗,老麦克,你的仁慈用错了地方,回去吧。”

马林推开了这个老人,然后示意政委将那些孩子拖上刑场,老麦克倒在了地上,最终被教会的代行者扶了起来,他看着那些倒在血泊中的孩子,最终号啕大哭,马林不知道要怎么劝慰这个年近七十的老人,这一周见过的惨事只怕在他这一生里都不曾见过相似之事,马林对此完全无能为力。

等到最后的女眷被打死,马林这才选择离开。

我要看着每一个该死之人死在我的面前,我要看着这血流成河,因为这是他们欠那些被他们的父兄所杀的无辜者的。

马林扪心自问,走的街道上,死去的贵族,保皇的士兵,还有革命者。

高平两用的射击平台正在推进,一号改人形机械正在平台后方掩护射击,而士兵们在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争夺着控制权。

革命军的士兵最终逼近了防线,马林看到了北方王国的旗帜被保皇党的士兵举着,在他的带领下,保皇党的士兵们越出战壕,双方在逼近中排枪,中弹者无声地倒下,双方的掌旗者都在倒下,但是下一秒,政委们就抄起了彼此的战旗,然后以旗为矛,将手中的武器捅进了对方的胸膛。

刺刀的浪潮撞在了一起,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的,革命军的士兵们撞碎了他们的对手。

第一排的士兵们看着对方第二波的反击,义无反顾着开始聚集,在他们的身后,第二波次的士兵快步向前。

然后机炮的声音响了起来。

放平的四联装机炮在横扫,人体组成的墙体被一触而溃,革命军的士兵们最终在沉默中越过了防线,他们给那些中弹但一时还没有死的保皇党士兵补了兵——这是最后的慈悲,因为被20毫米打碎了下半身的伤员在这个时候只有死路一条,与其在极端痛苦中死去,还不如被补上一枪。

有时候,死亡才是最好的礼物。

马林走过防线时,被战旗刺中胸口的保皇党政委已经处于弥留状态,他的对手正在接受急救,他看着他的对手接受着同样徒劳的救治,然后抬起头看向马林。

肺部的伤让人无法说话,有气从伤口中漏出,这个政委挣扎着想要从他的口袋里翻找着什么,马林蹲到他的身边,掏出烟盒,从中拿出一支放到了他的手里。

“凯林·沙尔根,我认识你,你和你的团守在橡树林三天三夜,打得很好。”马林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个年轻的政委笑了笑,他的气息渐渐急迫。

那边抢救的士兵在愤怒中丢掉了沾满血的绷带,掏出手枪走了过来。

“让我来吧。”马林伸出手。

一位殿下的请求让这个士兵不得不回头看了一眼他的政委,最终,他满脸委屈地交出了手枪。

马林单手确认了枪里有子弹,然后站了起来:“凯林,你为什么要站在我们的对面呢,我记得你的弟弟也是北方主义者啊。”

马林记得他的弟弟,那是一个很年轻的政委,他同情北方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