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透再顾不得那么多,提着师父的衣领把人拽起来,大声说:“醒醒,你听外面!”
程显听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的那一刻,惨叫声突兀地撞进耳膜,他眼里睡意登时一消,翻身下床,推开了房间的门。程透连忙跟出去,师徒俩站在廊上,一起看向远方。
街上有很多人,朋友,陌生人。萍水相逢,也下意识地紧紧挤在一起。所有人沉默着看向丹虢阵的屏障外面,淡淡白光温和而不容侵犯,一团团裹着莹蓝色火焰的人们疯狂敲打着屏障,被活生生焚烧的痛苦,扭曲的表情,仿佛是从描绘炼狱壁画上跑出来的邪灵。
没有人敢出声,紧咬着牙关像不敢惊动某根绷在脑海里的弦。这使得大火燃烧时的爆响与男男女女的哀嚎格外清晰,黑烟绕城,遮云蔽日,内山却还是一片敞亮,丹虢阵保护着城里不为所侵,却也断绝了外山求生的可能。
黑烟蔽月,茂密的森林间,蓝色火焰形如鬼魅,莹蓝火焰裹着尖叫的人在夜空下疯狂舞动,群魔乱舞,炼狱人间。
或许这里也本非人间。
程透抓着栏杆的手筋凸起,眼里惊恐不已,回头对程显听道:“师父,花匠他们——”
程显听站在廊上,怔住一般默过半晌,才毅然决然地转身回屋,蹬好靴披上外衣,他想抽剑,习惯地伸手自腰间,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蛇骨剑断了。这一刻,程透感到师父身上那种“我自岿然不动”的从容忽然垮了半点,年轻的男人保持着想抽剑的姿态在床榻边站住须臾,才放下手对徒弟道:“我给你的念珠还在吗?”
“在。”程透忙点头,拽开袖口从手腕上取下砗磲链递过去。
“借我用用。”程显听接过,两手捏着母珠两旁的珠子轻轻一扯——砗磲串分开成一段,却没有散开,在空中散出金光,程显听右手握住略甩,缠在手掌上一截,那念珠随着金光大作化为一根骨鞭,骨节若银蛟,白刃似落霜,比从前那蛇骨剑还要长出不少,散出凛凛寒光。男人周身气势凌厉,叫人移不开眼,又好像定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