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爵一愣,他似是没想过离开了这里还能回来。那个带来母亲死讯的红衣女人并未提过要带他离开,他便也从未真的萌生过这念。谢爵使劲晃了晃脑袋,将这想法驱逐出去,转而问显听道:“深更半夜,你怎么来这儿了?”
小殿下面不改色,淡淡答说:“我在想你是什么感受。”
谢爵抿了下嘴,不属于这个年龄的苦涩让他生出了种又哭又笑的想法,他看了小殿下半晌,才说:“我很难过。”
“我也很难过,为你。”小殿下如实说道。
谢爵张了张口,他试图解释些什么,又觉得终归是徒劳,最终只摇头,低声道:“小殿下,你的难过是大慈悲。我或他人死了的难过,和田上野花的凋零的难过无甚不同。”
说着,谢爵发狠地咬了咬下唇,“可我的难过是无人能及的,没有人能描绘我的难过,我自己也不行。”
小殿下像是更疑惑了,他一本正经地启唇,刚要开口,谢爵却笑着叹了口气,“我多希望你能永远也不生分别,参悟不到苦难与离别。”
接着,这个早慧的孩子如喃喃自语一般,轻声道:“可是这样,你爱野花山泉,与爱任何人也无甚不同。”
显听蹙起眉,说道:“爱是分别。”
谢爵点了点头,“是呀,爱是分别。”
世外的忍冬花漫山遍野地长,小殿下似乎对那算不得美丽的小花上了心,时常走过去瞧瞧。冬日里他薄灰的头发,光洁如玉的皮肤,都像是要融化进天地皑皑里。那朵枯萎多日的花被他收进衣襟,滚烫的心跳也无法使之起死回生。不知应说残忍还是慈悲的红衣女人给他留了最后一丝不那么绝望的念想,“他”去哪儿了,是否仍在世间?人间终于离他似远非远,牵连着小殿下静如死水的心,使他开始似懂非懂,“我的难过是无人能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