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之棠微笑道:“甚好。本来经过这次兰陵之围,虽然那些高阀士族仍然站在广陵王这边,但是朝中一些低等士族与寒门出身的官员渐渐倾向于李放,甚至有人暗中奏请陛下应夺嫡立贤。今日这一来,便是要让他们认识到竟陵王的大腿不是那么好抱的……这几日你便将今日前往竟陵王府的那些人安排到东府,不论他们有什么要求,一概满足……”
幕僚苦着脸道:“可是,小谢公子,我们东府也没有那么多的闲散职位,而且那些人根本就不堪大用,又怎么安排得了。此事还需禀报王爷知情……”
谢之棠道:“你只需将这些人带到广陵,放到一个院子里养起来。如果职位不够,再增加一些便是,至于一应的钱粮支出,自然有我谢家负担。若是殿下怪罪下来,有我担待。”
谢之棠既如此说了,那幕僚只好点头道:“是。”
李放目送那些人离开竟陵王府,不由生起消沉懈怠之感。
他方才固然是声色俱厉,可是平心而论,他所言并无过分之处。襄阳的二十万大军,又有何人不是如此呢?他心中却有那么一丝微弱的希望,会有一些人,哪怕是一个人会留下来。如此一来,能让他觉得金陵这座城或许还有救,大周朝还有救。
可是却一个也没有,繁华乡是英雄冢,短短的八年,金陵烟水便已磨去英雄志气,处处与自己格格不入。
在他身后传来一声叹息,卓小星道:“你又何必如此?这些人在金陵也算不大不小的官儿,王爷却一次性将所有人都得罪了个干净。如此一来,在朝堂上只怕更没有为你说话的人……”
李放回头看着她,道:“你是不是想说不过是十几个人而已。襄阳偌大所在,难道还安排不下十几个人吗?”
卓小星点点头。
李放叹息一声道:“广陵王背靠谢家这棵大树,莫说十几人,便是数百人也可以安排下。但在我襄阳,每一个士兵都是与我共历生死的兄弟,每一份钱粮都是襄阳百姓省吃俭用节省下来的,又怎么可以用来养一些不相干的闲人,只是为了让这些人在朝中替我说些好话。这样得来的声名,我李放宁愿不要……”
卓小星心中叹息,她总算明白了,她刚听说竟陵王此人之时的恶评如潮是怎么得来的,这人得罪人的功夫真是让人拍马也赶不上。
李放道:“天下毁誉,我又何必在乎。我只是叹息,在我说了那番话之后,满堂之人,竟没有一个愿意留下来。金陵虽有向战之心,却没有能死战之人。寒族尚且如此,遑论那些高高在上的士族。”
他并非今日才明白此理,否则一开始也不会力阻谢王臣带着龙渊剑回金陵。只是此时亲身所见,仍是不免唏嘘。
卓小星摇头道:“世间总是贪生之人更多,却并非没有不畏死之人。这些人既然找上竟陵王府,多半是想着让你帮他们周全,眼见达不到目地,自然便离开。而那些有血性之人,又何须他人周全,早已置身洪流,以自身为屏障,保家卫国,这样的人在襄阳有二十万人之众,正等着王爷回去,你又何必气馁呢?”
李放站起身,遥望西北:“谢谢你的宽慰。你说得不错,我有甲兵二十万,又何须寄望于他人。天下既因我之失而倾覆,李放便该一手将之扶起。明日一早,我便向父皇辞行,我们再一起回襄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