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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月光,一片漆黑中,挂在廊下的宫灯红得愈甚,红得让人有些胆颤。

避开守卫知梦往那日“上路”的殿中来了。

宫里人信鬼信神,这里又死了如此多的人,自然便是活人勿近,即使夜里周围也无人守卫。

“咯吱”。

知梦犹疑片刻推门进去,顿觉一阵阴冷之气扑面而来。

眼前似乎又是那一排穿着各色华丽衣衫的女子。

待眼睛适应了黑暗知梦找到梁下的位置坐定,手持念珠开始默念往生经,凉气依然未消散,让人寒到心里。

门似乎被什么吹动发出了轻微的声响,知梦没在意。北京的秋天本来风就大,尤其到了夜里寂静时分更是肆虐。

直到感觉面前多了道人影。

没错,人影。

知梦睁眼,眼前一片漆黑。

“你是谁?”知梦问道。

“让你看看我是谁。”嗓音尖细颇有些刺耳。

火折子微弱的光亮了,正照在那人脸前。

知梦吓得忘了做些什么反应,只喃喃道:“你是鬼。”

满带着恨意的脸离她越来越近:“我是鬼,死在你手里的冤死鬼,今天是来索你的命。”又是两声怪笑,微弱的火光里那张脸很是狰狞。

火折子熄了,知梦却清楚看见一道寒光闪过。

她觉得这一次自己总该死成了。

一声沉重的“噗通”声。

“萧姑娘?”听声音是马云。

一只手摸索着扶住她的肩膀:“萧姑娘,快走,这儿我会处理。我知道你不明白,回头我再告诉你,现在你先回去,别给人看到。”

一路小跑着回到住处,关了门靠在门板上喘着粗气。再看到那太监脸的时候她真的心都要停跳了,真以为是鬼魂索命。

可他又死了,死在了马云的手里。可是马云为何要为她除掉此人?上一次她杀人的时候也是马云在旁,这一次还是,究竟是怎么回事?

有个念头在知梦心里徘徊。

马云是朱高煦的人。

扶着门站起来,知梦摸索着去找火折子燃灯,有些光亮不会那么害怕。点亮了蜡烛却又吓了一跳,她的绣榻边赫然坐着朱瞻基。

“啪”,火折子落了地。

“半夜不好好睡觉到处跑什么,宫里又不干净。”朱瞻基轻声说道,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太子殿下怎么在这儿?”知梦问道,挪开目光不看他。

“想你了,白天不方便。”朱瞻基话说得理所当然,一撩袍子站起来,几步就迈到她面前,知梦往桌的另一边挪一挪。

“这种话不该出自您的口中,夜深了,太子殿下还是请回吧。”知梦说道。

朱瞻基往她这边挪两步知梦就继续绕着桌子挪。

“可是,回去了也睡不着,一想到你在生着气我就睡不着,怎么办?”朱瞻基说道,长臂一伸拉到知梦的胳膊让她动弹不得。

“奴婢怎么敢?”没看清朱瞻基怎么挪动脚步那佳楠香已就在鼻端了。

“怎么不敢?这不是?都不给好脸色看。”朱瞻基环着她,额头碰碰她的:“我不知道父亲会忽然派我去长陵,我知道你会怕,可不能不去,这个,你懂。”

知梦不语,她当然懂。从那天听说他被派去了长陵她就懂。只是——许是她心太小,人家说什么便记得什么,不去设身处地为他考虑。出了京自然是鞭长莫及。

“还气么?若要是不解气随你是掐是咬,如果你舍得的话。”朱瞻基笑嘻嘻,一边就弄熄了蜡烛:“大半夜的咱就别点灯熬油了,不方便你动手捶打我。”

“太子殿下知道夜深就请回去吧,奴婢不气。”知梦说道。

“不气更好,那给我抱一会儿以慰相思。”揽她入怀,腾出一只手摩挲她的头发:“别气了,这两天都不好看了,脸皱得像个松粉团团。”

“你才像松粉团团。”知梦不自觉回嘴。

“嗯,我像,我恨不得自己就是松粉团团。”凑近她耳朵咬一下耳唇:“然后被你吃了,也算是一亲芳泽。”

知梦羞得脸通红,一旦没外人在朱瞻基就没正形。

“做什么去了?”朱瞻基问道。

知梦脊背一下子僵了,刚才那鬼一般的脸孔又清晰出现在眼前。

“没做什么,殿下请回吧,奴婢要睡了,明天还要当值。”知梦说道。

朱瞻基便没有再追问,嘱咐她好好歇着便走了。

这一晚,知梦又没有睡好。

同在乾清宫当值,与马云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可马云竟像无视人一般把昨天的事忘了个干干净净,知梦瞅了没人问他,他便一脸疑惑:“昨晚?昨晚有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