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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还对着地傻笑?”刘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他挑着两桶粪慢慢地走了过来。

以前总跟在刘壮旁边的刘小甜,这回躲得老远, 揪着根野草跑在他前头。

“嫂子,大哥臭臭。”刘小甜跑到赵三娘跟前,一边说一边把一节削好的甘蔗递给她,“嫂子吃甘蔗。是我给你削的。”

刘壮走近, 毫不留情地拆穿她:“是你削的吗,你就用刀在上面划拉了一下吧。”

“那也是我给嫂子削的。”刘小甜睁大眼睛捂着鼻子。

“是是是, 去边上玩去吧。”刘壮放下粪桶说道。

赵三娘看着沉甸甸的粪桶:“不是说我明天过来浇吗, 你怎么过来了?你的腿疼不疼?”

“脏活本来就该我干, 你就该学学小甜,遇到脏的臭的躲远点。我腿没事,我慢慢走过来的,一路上还歇了两回。你放心。”刘壮说着看了眼赵三娘握着的甘蔗,也把她轰走了,“你去看着点小甜,别让她乱跑。上回她就栽个跟头,压坏了阿牛他们家的菜。”

赵三娘走到刘壮跟前,抬起袖子擦了擦他额头上冒出来的汗珠:“不行,等我回来了你又把地浇完了。累不累,你陪我去旁边坐会。坐旁边也能看到小甜。”

两人离粪桶稍微远了些,没了那股难闻的气味,一同曲起膝盖席地而坐。

田埂边底下是个野草丛。冬天到了野草枯黄一片,迎风飘荡着。赵三娘把嚼过的甘蔗渣丢进野草丛里,随口问道:“爹和娘今天去干什么了?一大早就出门了,午饭也没见回来吃,神神秘秘的。”

刘壮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他想了半天,皱眉道:“你真想知道?”

赵三娘被他的神情弄得有些紧张,以为家里出了什么大事,甘蔗也不肯吃了,一把拉住他的手:“家里出啥事了?”

“唉——”刘壮一声长叹。

“其实啊——”

赵三娘逐渐看出来刘壮就是在逗人,她没好气地把刘壮的手一甩。

“其实啊是去寺里上香了。”刘壮不敢逗她了,又一把把赵三娘的手拉回来在手里攥着,“今天寺里的主持出来讲经,好多人都去了。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

刘壮顿了顿,不长记性地又想卖关子。

赵三娘不惯着他了,起身就要回地里去浇粪。刘壮赶忙说道:“娘说上回求菩萨保佑我俩平安,很是灵验。这回去求下送子观音,看看是不是也这么灵验?”

赵三娘下意识摸了摸小腹,那里平坦极了,从来没长过赘肉。自然也不会有新生命了。三娘和麻芬一起洗衣服的时候,听麻嫂说起过,女子如果体寒,是不容易有孕的。如果体寒又加上过渡操劳,身体亏损,这辈子都无法怀孕,也是可能的。麻芬和刘阿牛已经成亲七八年,一直未能有孕,什么偏方灵药都试过了,更是潜心求神拜佛过,现在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自打赵三娘听麻芬说起过这事,她心里就像碶进去一根钉子。这钉子扎在肉里,疼得厉害,叫人想忘都不能忘。如果她真的不能生孩子,爹娘会不会很失望,夫郎会不会很难过。

“怎么了?突然不高兴了?”刘壮拍了拍赵三娘的肩膀。

“没有。”

风吹过来,拂得人满面冷意。赵三娘微微低下头,把手从刘壮手里抽出来,拍了拍手里残留的甘蔗渣。

刘壮一想就知道赵三娘的情绪变化从何而来:“你不必忧心。若是现在不想要孩子,我们晚几年要就是。你要是不高兴我说这个,我以后就不提了。咱俩的事情我都依着你。等过完年我打算继续和信哥他们一块,去山上打猎。攒下一笔钱来……”

刘壮有心要岔开话题,回复到刚才两人的平和温馨中去,但赵三娘依旧神情淡淡的。她站起身,远远地看着刘小甜在捡野草编环的身影:“你去把小甜喊回来吧。我浇完地我们就回家。”别的话,是不想再多说一句。

回去的路上,刘小甜都不敢大声说话了。大哥挑着担子一脸茫然,大嫂眼睛向下看着神情冷淡,两人一句话都不说。她就去捡了点枯草,回来怎么就这样了?都怪她!以后不去捡野草了呜呜……

刘小甜正垂头丧气,忽然听到一阵小狗的叫声。听叫声是从刘彪叔叔家传来的。

刘彪是个屠户,是村里有名的富户。他人长得高大如熊,一把黑色的络腮胡,看着有些吓人,小孩第一回 见他都能被吓哭。但他对待村里人却非常好。闲下来时,时不时会帮帮独自在家的老人,帮他们做一些费气力的重活。若是谁家找他帮忙,他都是二话不说就答应。

果不其然,转过一个拐角,刘小甜就看到刘彪抱着一窝小狗崽子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