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已近深夜,大堂里烛火明灭,空空荡荡的,已没有人在吃饭。二人走过长廊,忽听极轻的脚步声,循声看过去。
正有两人走下木梯,皆披了玄色斗篷,看不清面孔,但身形明显是两个男子。
其中一个好似醉酒,脑袋无力地歪倒在另一人的怀中,连脚步都踉跄着,像是被强行带下了楼。
顾羡之扶定栏杆,向下垂眸,扫过二人的身形,眉头瞬间蹙紧。
“怎么?”孟钰注意到,神色跟着一紧,也仔细地盯着二人。
顾羡之没做回应,扶在木栏杆上的手却逐渐收紧,绷着股子劲儿,目光不离走过大堂的两人。
冷风顺着门缝偷入,扇动着烛火,明明灭灭,把两道人影拉得很长,却因为带着兜帽,遮住了底下的面容。
眼看着两人已走到了门口,顾羡之心里的预感愈发强烈,当即松开栏杆,快步朝木梯行去。
孟钰不及反应,迟一步跟上。
行在长廊上,顾羡之的目光始终不离二人的身影,彼时底下的二人也已走到了门口,好似感应到楼上的动静,一瞬加快了推门的动作。
风声呼啸着卷入,吹动薄弱的兜帽,露出底下人的侧颜及毫无血色的薄唇。
那一瞬,顾羡之呼吸停顿,血丝爬过双眸,死死盯着兜帽翻飞下的那张脸,全身血液也都凝滞住了。
稍慢一步的孟钰同样瞪大了双眼,于嚎叫的风声中开口,声音发涩,惊疑不定,“那是……淮安?”
话音落,眼前的人突然身形一动,如矫健的猎豹,按着栏杆,径直翻越下去,衣袍在空中猎猎翻飞。
孟钰看得瞠目结舌,话都卡在了喉咙里,无法言出。
这时门边的人匆匆回首,眼见此情此景,当即使劲一推门,环着怀中人往外跑去。
“放开他!”
刚刚落定在地的顾羡之目眦尽裂,瞪红了眼,双腿传来断骨般的痛楚,他全然不觉,勉强站稳后,便朝二人追去。
追到门口,只听“驾”一声,马鞭破空挥动,“唰”地急响,马儿吃痛,立刻撩蹄奔走,带着身后的马车也晃晃悠悠地远去。
顾羡之踉跄着奔向前要追,伸出手却差了一步,扑了个空,只余刮骨般的风在肌肤上吹过。
“顾羡之!”孟钰急匆匆脱门而出,只瞧见已然奔走离开的马车背影。
追是追不上了,他几步走到顾羡之的身侧,刚启唇要问,便听他恶狠狠地开口,“找死,他们找死!”
“大人,怎么回事?”同行的人听到动静也追了出来,望见远去的马车,不由问道,“马车上坐着的是—”
“逃犯宋云衔。”顾羡之摆开扶着自己的手,干脆利索地说明了情况,“追!一定要追上他们!”随即直奔马厩而去。
“是!”身后几人领命。
顾羡之牵过马,脚踩镫子,翻身便上了马,调转马头之时,缰绳被孟钰抓住,“淮安也在马车上?”他急急问。
“刚才那两人之中有一个就是淮安。”顾羡之使力一扯,将缰绳从他手中拽出。
垂眼间,杀气毕露,“所以他们找死。”
说罢,不再停留一分,顾羡之重“呵”一声,夹着马背一使劲,便驭马追了过去。
孟钰眉间凛然,也跟着上了马。
劲风刮骨,衣袍被吹得翻飞,马蹄声阵阵,踏破寂静的夜色,惊动林中一群飞鸟,仿若地动天惊。
等声息逐渐平静消失,大堂内一直躲在柜台后的掌柜悄没声地站起,抚过胸口,心有余悸地喘气,“这几位可真是吓人。”
身后的小二也跟着后怕道:“是啊,看起来是帮亡命徒,不过他们又说要追逃犯,难不成他们是当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