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一把罢了。我就拿命赌你能射中这一箭。”辰霜笑得笃定,道,“这曾是我和他之间的默契,现在就是我和你的默契。我必要你为我射这一箭,助我逃脱。”

宁远心中难安,忍不住又提及道,“若是少帅还在,以他的射术,必不会伤及殿下一分一毫。可我,我实在太过驽钝……”

“若是他还在,必不会让峒关再陷危机。”目色淡淡,道,“但他不在了。凉州,我会替他守住。”

城墙边又传来一阵脚步声,辰霜回身一望,肩上已有一件月白氅衣盖上。

崔焕之一身铁甲赤盔,红缨在遥夜中飞扬如丝。他头上兜鍪已卸下,露出有些凌乱的鬓发,道:

“此间风大,披着吧。”他沉声道,“辰霜,自从我知你落入敌手,寝食难安。我本想亲自派兵前去,奈何祁郸大军来势汹汹……今日,宁远说要以此计救你,我又惊又怕,所幸你平安无事归来。”

“崔将军不必介怀,陇右军在祁郸手里守住了峒关,比什么都重要。”辰霜淡淡道。

崔焕之迟疑片刻,如鲠在喉,举目见宁远已悄然远去别处,低低道了一句:

“当年他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辰霜不禁缓缓回身,见他浮屠赤甲上已有刀剑的划痕,肩肘处也渗出的血迹已干涸,都来不及擦拭,浑然散着血腥,还有一身尸气。

她知这位崔家大郎向来喜洁净,好熏香,一向与她见面必换新衣,整肃容装。四时之间,貂帽轻裘,绫罗锦袍,必是最时兴的式样。如今守城血战艰辛,多日苦战都无暇更衣,此时他似是怕气味难闻,还刻意离她站得有数步远,张弛有度。

辰霜心下动容,上前一步,替他拂去兜鍪上不知何处飘来的烟烬。

手中深灰的烟烬很快随风散去,她垂下眸光,道:

“崔将军自有英明,无需与他人作比。”

“回鹘人刚刚暂时退兵了。看阵势,或许明早才会再发起进攻。”她遥望城前火光隐隐的回鹘军军帐群,叹了口气,向他禀道:

“我方才探过营房,烹油快用完了。粮草只够数日之用。”她忧心忡忡,蹙眉道,“数日来,并无长安那边的消息,援军亦迟迟不至,城中粮草只够撑几日的了,不知能不能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