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浑身冰冷僵直,似是突然间已疲惫到了极点,全身上下被这一段无故无妄的风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握着刀的手微微地颤抖着,好像一段风中残烛,随时会被吹散至神形俱灭。
她一回头,他便重重跌在了地上。
那双几近闭阖的眼定定地望着她,好像第一次看到她一般,满眼陌生。
她忍不住想要上前抚摸他那双眼,还有他面上头上的每一寸骨节。耳边突然传来崔焕之沉沉的呼声:
“辰霜,我们快走吧。峒关守不住了!”崔焕之抓住了正要朝敌人奔去的辰霜。他不知从哪里血战而归,周身甲臂残破,肩吞上血肉模糊,已负了数道大伤,淋漓的血流了他半边身子,尽作赤红。
崔焕之捂着伤口,抬手抹去遮挡了眼帘的血污,沉声道:
“城门已破,玄军攻势迅猛,将士们已经挡不了太久。我已将部分粮草运回凉州,此番虽是守不住了,只能撤回凉州,再从长计议……嘶……”
“怎会,怎会如此……”辰霜瘫倒在地,回过头望向一旁失力茫然的叱炎,身体不由自主向他而去。
崔焕之察觉到了她的意图,沾满鲜血的双手扳住她的双肩,制止她再进分毫,厉声对她喊道:
“你好不容易以命相搏逃出来的!再不走,你是又要被玄军俘虏吗?你也看见了,你再怎么求他,他都不会罢手的!你们本就是敌对的!你是什么身份,你难道忘了吗?”
崔焕之抓紧了她垂下了挣扎的手,又道:
“陇右军主力仍在,此时撤退,先退居凉州,重整旗鼓,我们或许还有机会再夺回峒关啊!再不走,你难道要看着凉州也被他们打下来吗?”
语罢,崔焕之见她低眸,眼中空洞无光,倒映着这片宛若炼狱的刀山火海。他径直顾不得男女大防,俯身将她双臂抱走,扶坐在马上。
转眼间策马奔腾,随军撤退而去。
峒关城墙上一面残存的军旗迎风飘摇,那一点赤色的“唐”字有如烧毁的裂帛余烬,战战兢兢迎接黑色潮水的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