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背负着的是整整十多条人命,每一个人临死前的表情都是在要她活下去。
她咬牙强忍住不要哭出来,一个人又回了那间茅草屋。
曾经的她会害怕深夜,害怕志怪中常提的鬼,可是那一夜狂风呼啸,她竟一点感觉都没有,她只记得自己哭了许久,为亲信的离去,为自己的无能,为未来的茫然,仿佛这一次哭走了她所有的软弱,自那之后她再未落下过哪怕一滴眼泪。
傅雅仪知道淮安李氏一族的事有异,可傅湘姩从未让乳娘等人向她太多提及,她并不觉得傅雅仪一个小姑娘能够与皇位上的人抗衡,比起这个,她更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平安的活下去。
可是傅雅仪在某一刻,发现自己的人生需要些奔头,否则她活不下去。
或许是在她流落街头,被拉帮结派的乞丐抢走全部的钱财时,或许是她被卖去青楼被老鸨逼着见客打得遍体鳞伤时,又或许是她听到哪一个媒婆偷偷议论哪个女人不愿意嫁给哪个男人不屑的说现在不愿意未来有了孩子就走不了了。
可是她又发现自己其实已经有了清晰的脉络,她被乞丐抢走钱会打回去,发狠的时候能咬下一块脏烂的肉,令人不敢再接近;她被卖去青楼后会想尽办法逃跑,会与老鸨周旋,最后没有逃出去,却成了青楼的买办,能将老鸨哄得眉开眼笑,半点她不乐意的事都不会让她做;她在听到媒婆们的说法时甚至没有什么犹豫,问老鸨要了碗红花给自己灌了下去。
她走过了太多地方,十四岁到十八岁也经历了太多事情,很多记忆都被她下意识抛弃,只有印象深刻的留在脑子里。
就如同她要红花的那一夜,老鸨有些可惜的看着她,对她说:“我们这里的女子的命运要么是寻个愿意为她赎身的书生嫁了,要么寻个愿意带她走的富商做妾,可谁也不会主动放弃生育能力,这是她们未来进了哪个宅子生存的保证。你没有接过客,又脑子聪明,未必不能遇到一个破命的人。”
傅雅仪当时十七岁,她笑着回答:“我不用靠孩子拴住谁,也不用要会牵制感情的东西。”
“我自己就是破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