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延基抱着胡乱收捡的织金龟甲大包袱,除了衣裳,还有个匣子,装了金银玩器,沉甸甸地坠着胳膊,倒叫他心里安定。
这回没人催逼他了,他也不拖延,脚步紧紧跟着千牛卫训练有素的节奏,走着走着,听见梁王府传来乐声阵阵,还夹着女孩子银铃般清亮的笑音。
他扭头去看,瑟瑟温柔的笑脸一闪而过,再也看不见了。
第40章
寒星闪闪, 隔着观止湖,枕园一片漆黑,笠园的书房却灯火通明。
武崇训推开门, 满室辉煌,唯灯下站着个头戴斗笠的黑衣郎君,斜劈的暗影像把利刃, 划开他面皮和胸前襟怀,明暗对照下几乎看不清五官如何。
见武崇训进来,他拱拱手未发一言。
武崇训踱到书案前坐下, 推开堆摞成山的书籍、卷轴,笔墨,捋了捋肚内章程, 沉稳地开了口。
“你今夜来, 是为那匹马,还是为什么?”
来人对他当头的质问没什么反应,自寻了把椅子坐下,摊开手。
“贼赃在你手里,我不敢玩花样。”
武崇训不信, 这东西惯来故弄玄虚,一点子事由藏在深深处,因手边顿着热茶, 端起来低头吹茶末。
“单这一匹,你说是从胡人手里买的,与谁家纨绔赌博赢的,甚或是大哥交好边军, 替你淘换来的,都成, 所以这算什么贼赃?”
他一句句问过去,便恍然大悟。
“还是……那马蹄上虽换了马掌,头先换下来那套刻着‘陇右’二字,你竟还留着?藏在何处,值房么?”
千牛卫因是圣人的脸面,筛选时只看卖相,并不比拼弓马,因此稂莠不齐,为羽林所不齿,日常操练又以仪态风情为重,身高、肩宽、步距,乃至鼻梁,都有个标准。
几十上百个守在御前,只觉整齐,闲来单看一个两个,尤其换下甲胄穿戴常服,简直有整个神都最挺拔的身段。
武延秀昂首一拍胸脯,不满道,“三哥那日既应承了替我保密,今日为何问东问西?是找后账么?”
神气活现的做派,武崇训不放在眼里,武延秀却偏要逞能,认真与他斗了一回眼风,才扭脸问站在边上的朝辞。
“马可瘦了?”
朝辞摇头担保。
“郡公放心!豆饼、高粱混着喂,吃得可好啦,不过良马都爱蹦跶,老关着不行,奴婢带它跑过两回远道儿,呵,这脚程快的,真是匹好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