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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床 六棋 1732 字 2024-01-23

想想这个卫十七郎,跟他父亲倒还有些相似,如今长大了,仗着家里富足,又不用受长辈管束,于是才混成现在这副文弱纨绔相。

“他说,日前因为受了一场风寒,最近康复了,趁着天气不错才出来玩玩。”

当时,对方还轻咳了两下,是有点大病初愈的味道。

曌明泽颇有些嗤之以鼻,看来探子的嫌疑可以暂时排除在外,不算什么重要的人,区区一个没什么出息又无心步入仕途的远亲,连计较的必要都没有,曌明泽敲了敲马车的窗户,直接从外边探进来。

里面的座椅换成了舒适的软垫,东月鸯可以半靠在上面,她被曌明泽的举动吓一跳,眉眼齐飞,惊诧地望着他,曌明泽告诫道:“那个卫十七郎,不是个好的,下回再遇着他,离他远点。”

东月鸯其实把话都有听在耳朵里,但还是装作不知道,问:“为何?”

曌明泽怕她不信,故意说:“他父亲是个痨病鬼,他身体也不好,焉知他是不是也有什么毛病,你怀有身孕,小心他传染给你。”

这倒是要避开的,东月鸯点头,“我又不常出门,应当不会再碰见了。”

然而,无巧不成书,证明世上有些人总是缘分匪浅,怎样都能相逢。

东月鸯在成王府虽然过得还算滋润,但是不是事事都能如意,尤其在曌明泽的妾室也有了身孕以后,许是知道他们从未同房过,也知道她是被留在大丰的人质,那些妾室对她的态度并不算多亲热。

更重于跟她们自己人拉帮结派,东月鸯月份大了,经常需要府里的大夫诊脉,而最近些天,妾室也会跟她一样,三不五时要把大夫提前叫走,东月鸯总会晚一两步,然后要等很久大夫才能从另一边过来。

这样很显然是那帮人在故意捣乱,不然怎么会有各种理由说自己需要大夫。

婢女叫她同世子告状,东月鸯却不打算跟曌明泽说,一是身份不合适,二是她怀的又不是曌明泽的骨肉,曌明泽的妾室才是正主,二人肚子比起来,在成王府还真不一定谁更高贵。

东月鸯干脆自己出了去,要么请外面的大夫来府里,要么她自己去医馆。

这天刚好曌明泽不在府里,东月鸯要出门,下人一时还不知该不该放她走,她身份还是很特殊的,人质是会看的比较重,但她很安分,或者说过于温顺了,都不觉得她会跑。

于是门房就这样看着她在婢女的搀扶下上了马车,东月鸯是可以趁这个机会逃走的,但到了医馆门前,她才发现她居然像是习惯了这里的日子,竟然没有生出丝毫想要逃的想法。

许是她心里有底,她就算逃了也会被抓回来,更可能因为庸都那边的人事变化,萧鹤棠都称帝了,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他身边难道没有别人吗?说不定这时候人家都已经封了许多后宫妃嫔了,新欢在前,哪还有旧人什么事。

只要能保障她爹娘弟弟在庸都过得好好的,她在大丰也没什么不妥。

“夫人慢些,小心脚下。”东月鸯被婢女扶着进门。

医馆人多,东月鸯与人擦肩而过,里面尽是些来抓药看病的百姓,因她身份特殊,医馆给她单独安排了小院子里的屋子把脉看诊。

见习大夫对待孕妇不敢轻慢,“给夫人看诊的是我师父,他如今还有客人,只有我先来招待了。”

东月鸯并不介意,对方也只是稍微问问情况,等主治的大夫过来过问几句就能直接开药方了。

“夫人最近食的如何?”

吃的是婢女在管,比东月鸯知道的仔细,“原先脉象薄弱,吃了好一阵药膳……如今怕月份大了,就改了……”

见习大夫一一记录在案,“还有哪里不适吗?”

东月鸯说:“我近来还觉得小腿粗涨,不大舒服,腰也累……”

“不舒服的话,可要推拿一番?”医馆除了看诊抓药,这点小活也是可以收取酬劳的,见习大夫适当推荐,东月鸯点了点头,她来看大夫不就是为了缓解不舒服的吗,左右不需她来给钱,一切安排上。

见习大夫起身,“既然夫人情况已经有所了解了,还请在此等候,我这就去请师父过来。”

听闻这家大夫颇具名气,人也慈心,百姓都能接待,所以平常来请他问诊的多不胜数,东月鸯进门时就见到这种盛况了,走到这曲径通幽的小院子才清净许多,远远隔开了那些喧嚣。

“夫人……”中途婢女捂紧了小腹,像是吃坏了肚子,着急要去茅房,又担心她一个人在这。

“没事,快去吧。”她在这里暂时没有外人干扰,内里开着两扇窗,天色非常好,日光透过墙面反射进来,宛若罩子将她罩在光晕中。

东月鸯很有耐心的等候,还抽空玩了下手势做出来的影子,外面终于来了人,大夫拉开门进来,东月鸯和他抬头一望,双方都有些微妙的愕然。

是他。

那个痨病鬼……不,什么庆源侯的儿子,卫十七郎。

他瞧见她好像也很惊讶,进门时皱着眉,嘴角抿成线,很忧郁寡淡的弧度,不像在人前嬉皮笑脸,眼神有种凌驾在虚空之上的冷漠,只有在看见她的那一瞬间产生一丝仿佛穿越时空的变化,微怔迷茫,然后恢复清醒,“是你?”

他另一只脚完整地迈进门,这是一个有侵略性-意图的信号,他很游刃有余就如同跟东月鸯是什么老熟人似的问:“上回是你的那只小狗落水了,它回去后还好吗?有没有着凉。”

东月鸯不是很习惯这种搭话的方式,太亲近了,他们有那么熟吗?可是不答好像又不太礼貌,怎么说也是一只狗的恩公……恩公?

东月鸯陡然想笑,嘴角出卖了她的想法。

“怎么了?做什么笑话我。”

东月鸯收住微笑,“才没有笑你。”好吧,是笑他,但东月鸯不会承认。

“狗,它没事,上回多谢了。”客套话还是要回应下的。

她终于开口了,对方却没顺势继续跟她搭话。

气氛骤然沉默下来,有点古怪。

这个卫十七郎走近了停下,刚好在之前见习大夫坐过的桌案旁,也不知余光觑见桌上她的案本没有,方才见习大夫走的时候没有拿,大概是方便他师父过来看才留在这的。

“脾胃较弱……小腿粗涨。”他抬眼朝她盯过来,“这些都是你怀着身孕引起的?需要适当的推拿方能减轻。”

东月鸯估摸不准他的意思,“你是这里的大夫?妙春大夫?”她没察觉到他垂下眼帘后,盯着桌子的案本时稍加晦暗的眼神,嘴角如同要弯起,却被人强势地压了下去。

很淡,很平静。

东月鸯还在犹疑,怎么会这么巧?他一个贵族家的公子,怎么会出来给人看诊?但曌明泽说这位庆源侯如今是没落了,没了权势,只剩点家财,开医馆也是营生的生计,也是可以理解的。

那一页案本不过捻指间就看完了。

他当场微微卷起衣袖,像是对接下来的事驾轻就熟,没有回答东月鸯的问话,反倒是一副妙手回春要大施拳脚的正经大夫模样,“是这里?还是这里肿胀,还有哪里不舒服?”

他走过来靠近她,弯下腰的瞬间东月鸯整个人汗毛都竖起来了,为这种自然而然的亲近感到毛骨悚然,他还触碰上了她的腿,“可以吗?”

他们眼神对视,跟魂都要被吸走一样,礼节性地问了一下,之后便不能阻止他的行动了。

“你,等等……”

东月鸯被他一番操作弄得神思不清,念头都模糊起来,难道见习大夫的师父真的就是他?他真会给人治病?心头的荒谬感反复横跳,一会告诉东月鸯有可能,他瞧上去是很败家的纨绔子,平日里花销定然大,只花家财迟早会被败光,所以要开医馆广纳财源。

他从小体弱,父亲又同样身体不好,耳濡目染,肯定也学了些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