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世?”须菩提寿眉蹙了蹙,手指搭了几下,摇头:“此行凶险。”
“入世哪有那么简单,凶险点才好。”三两下吐出一个果核,金蝉子抹抹嘴起身就走:“别送了,至多三十年,我就回来。”
行至院落,见一猴头儿,金蝉子定定看他,猴头儿被他看得心里发毛,骂一句:“和尚,你看俺作甚?”
金蝉子大笑,指着猴头儿对须菩提说:“老伙计,这猴头儿与我有缘,莫要点化,须得我来。”
……
“当时的我啊……”金蝉子从回忆中渐渐清醒,感慨万千。
李逍遥接口道:“年轻气盛。”
“的确年轻气盛,也太想当然了。”金蝉子摇着头:“其实道理我都明白,即使放在今天,我还是要说,恶人是渡不完的。”
“可是你说,如来不懂吗?这种牵线的道理,连我都懂,他会不懂吗?”
“他当然懂,他只是装傻充楞,他知道我的性子刚烈,又恰逢量劫将至,牺牲我一个,成全了整个佛门,这样简单的选择题,他知道该怎么做。”
“可惜了。”金蝉子道:“那是我第一次见那猴头儿。”
说起这件事,金蝉子笑的很开心,那种笑容是发自内心的。
“那猴子,怎么说呢?很有灵气,第一眼见到了,我就知道,他与我有缘。”
“和你一个和尚有缘?”
金蝉子摇头,又点头:“与我有缘,但与佛无缘,他和我在某种程度上其实是一样的。”
“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他们英勇无畏,固执,乃至偏执!不羁,骄傲,而又狂妄!即使到了绝境,他们也绝不妥协。”
“宁愿死,也不妥协!”
“我是这样的人,那猴子也是这样的人。”
李逍遥沉默不语,此刻,也唯有沉默。
他能够想象的出来,在当年那样的情况之下,想要保持一份真我,保持一份热血,是多么的困难。
他们的故事足够热血,但结果也逃不脱悲惨的命运。
他们已经很努力了,可这世界,永远不会允许这样的人长存!
金蝉子有佛心一颗,不受俗世干扰,他依稀记得当年与如来辩佛法时那意气风发的自己。
如今却是成了这般模样。
金蝉子自己都觉得自己变化太大,认不出原来模样了。
他绕着净土寺走了几圈,最后来到后门。
净土寺建造在地势极高的地方,顺着后门向下去看,有一条长长的溪水。
金蝉子走过去,弯腰卷起裤腿,就像当年那样,甩去鞋子,淌入溪中。
两只手在溪水里摸来摸去,却摸不到虾,也见不着鱼。
“三藏法师好雅兴啊。”李逍遥悄咪咪的蹲在上坡,手里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根香烟点上,烟熏缭绕,像极了神话传说里妖怪必出的险地。
金蝉子不看他,自顾自的摸着。
李逍遥吐了口烟圈,向后靠了靠,但这地方连一颗像样点的大树也没有,自然也就没的靠了。
他索性把身子躺在地上,望着蓝天白云,吊着贡品香烟,感觉还真是不错。
人有时候是该静下来好好的想一想以前走过的路,虽说回忆这种事情应该是七老八十半只脚入土的老头子才该做的事情。
但李逍遥觉得,自己也不算年轻。
“法明大师应该都和你说了吧?”
“说了。”金蝉子抹了把溅到额头的水滴,卖力的抓鱼摸虾。
“你这模样若是被上香的善人见了,不妥啊。”
“没什么不妥的。”金蝉子轻咦一声,脸色一喜,双手从水下摸到了什么,向上一举:“总算抓到一……”
“握草,蛇!”金蝉子吓得手一抖,将那水蛇丢了出去。
他也不摸了,爬上岸,道:“不如从前了。”
他指指小溪,道:“看见了吗?这就是当年拖着我一路飘下来的溪水,连通江海。”
金蝉子叹着气,把耐克鞋拿过来穿在脚上:“时间走的太快了,我还没来得及停下来仔细思考,它就一下子溜走了。”
“你说的太深奥,我听不懂。”一根烟抽完,李逍遥又点上一根。
金蝉子道:“当年我与如来辩法,他辩不过我。”
“如来辩不过你?”李逍遥好像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