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八章:自寻短见

执剑情长 长沙鲁小肃 5469 字 2024-04-20

眼见着那寒芒越飞越近,仅在瞬息之间就已是来到了自己身前,凌水寒此时却是迟迟无法闪身避开,其心头一阵猛跳之余,全身也是绷紧到了极点,却是不敢相信昔日的师父凌左秋,竟是会突然冲着自己出手!

可下一刻,那寒芒在凌水寒身前一闪而过之后,竟是直落在了凌水寒的脚下便就此顿住,这不禁让凌水寒浑身一震,再一仔细看去之时,才见那道被凌左秋射来的寒芒,原来是自己的随身长剑。

“铮!”

剑锋没入凌水寒脚下的青石砖中足有一半,又发出一声轻响,其剑柄还在猛颤不止,晃得都有戏看不真切,由此也可见凌左秋这随手一掷之间所含的力道,倘若凌水寒再上前半步、被自己这柄长剑刺中的话,定然是要受得重伤!

“这!?”

见此不由得迟疑一声,凌水寒心中却是不解,可还不等他细想明白,这就突然觉得身前一道劲风扑面,直吹得凌水寒睁不开眼,其心中惊骇之余,唯有立马抬起双臂护着面门瞥去,见到的竟是一道掌势破空、正朝着自己身前拍来!

“嘭!”

“哼嗯…”

一掌正中凌水寒的胸膛,由此发出一声闷响。

而闷响过后,这又听着凌水寒的口鼻之中传来一声闷哼,感受着胸膛之上传来地剧烈疼痛,凌水寒面容之上一阵痛苦扭曲,嘴角边也挤出了几丝鲜血淌下,其身形受着巨力,这就立马朝着后方倒飞而去,足足飞了三丈之远这才狠狠地摔在地上,模样可是说不出地狼狈…

“咳…咳!”

倒地之后,疼痛之感也跟着消退了几分,凌水寒用手捂着胸口痛处挣扎起身,这又猛地一咳,口中吐出了一口鲜血来,待用衣袖拭去了嘴角的血迹之后,凌水寒抬头看向前方,只见方才自己所立之处,一道身影正站在那里,又缓缓地收回了手臂,显然便是这人朝自己出的手。

“嗯?”

不知为何会有人冲着自己突然出手,凌水寒这就朝着那人影容貌看去,却是觉着有些眼熟,于是发出一声轻咦,凌水寒再一定睛看去,才发现那冲自己动手之人竟是凌左秋!

“师…凌…凌前辈!?”

吃声一问,凌水寒满面惊疑,不明白凌左秋为何会突然向自己出手,何况自己已是被魏明涯给封住了经脉穴道,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所以只是挨了凌左秋一掌就负了伤。

“咦?”

而一旁不远之处,那魏明涯见此一幕之后,也是发出了一道“咦”声来,显然也不曾想到凌左秋竟然会与凌水寒动手,其不禁心道凌左秋不是素来将凌水寒看作自己最为骄傲自得的弟子么?难道是因为见到凌思语为救凌水寒而拔剑自刎,这就使得凌左秋转了性子?

不过咦声之后,魏明涯倒是不见声张,只是似笑非笑地负手而立,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几人,倒要看看他们会如何收场…

“哼!”

但听着凌水寒疑声问来,凌左秋却只是一道怒哼回应,又见凌左秋朝着凌水寒淡淡地瞥去一眼,两眼之中满是森然冷意,这又沉声吐道:“老夫本是不想与你动手,但你竟然害得老夫女儿差些自尽,老夫这一掌也不曾伤你性命,便只当是讨回一些利息!从今往后,你与老夫之间恩断义绝、再无任何关系!”

话音落下,也不管凌水寒有没有听得明白,凌左秋转身过去,这便拉着女儿要走向远处,好似是要离开这里。

“……”

闻言之后,凌水寒一阵默然不语,也不去反驳凌左秋之言,只是在心中觉着有些奇怪,自己与凌左秋师徒多年,虽然已有十数年不曾相见,但凌左秋可不是会作出那副神情、说出那些话的人…

可在瞥见凌左秋要带着师妹离开之后,凌水寒登时回神过来,他也不管胸前剧痛,其一边忍痛嚷了一声“师妹”,又一边伸手向着凌思语的背影招去,像是要将凌左秋父女二人给叫住。

但抬手之间,忽地觉着体内一阵动静传来,直让凌水寒整个人立马愣在原地,面上神色也因此一滞,却是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的感觉…

青琼山顶,不知何时开始阴云密布,那漫天的乌云将原本湛蓝的天色尽数遮掩,日光透不下来,这又起了秋风,吹得山顶之上的枝桠摇摆不定,枯黄地树叶飘下,但连土地都不曾挨着,这又被秋风席卷上天送去了远方,让青琼山顶上俨然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爹!女儿自知罪孽深重,还因此害了爹,但爹今日若是不肯救师兄的话,女儿这就自尽在爹的面前!”

便听着凌思语这话说出,直宛如惊雷一般便在凌左秋与凌水寒的心中炸响,二人皆是满面不可置信地朝着凌思语看去,不想她为了凌水寒,竟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同样不相信凌思语会有此举动的还有顾源,他也是瞪大了双眼地朝着自己的妻子看去,今日才知凌水寒在自己妻子的心目之中,原来还占据着如此重要的地位,却是让顾源有些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

早在顾源年少之时,青琼山门中便盛传着凌水寒与凌思语二人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们之中一人是凌左秋的得意大弟子,另一人是凌左秋的千金爱女,在青琼山门中众人的眼中看来,二人根本就是一对金童玉女,又是竹马青梅地长大,彼此朝夕相伴、形影不离,互相之间暗生情愫也在情理之中,所以哪怕顾源在心中悄然爱慕着凌思语,也是不敢声张出来,就怕同门得知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之后,会惹来同门的笑话,自己一个普普通通的弟子,居然还会妄想去与凌水寒大师兄争夺凌思语的芳心,实在是属不自量力…

但当凌水寒被逐出师门之后,凌思语伤心欲绝、绝食数日不沾水米,顾源见着心如刀绞之余,也知晓着这可能就是自己此生最后的一次机会,倘若自己想要赢得师妹放心的话,就必须得好好把握眼前才是。

就这般,或许可以说是顾源趁虚而入,可最终顾源便如愿以偿地将凌思语娶过了门,直让顾源觉着此生无憾,只是在二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此处不作细究,二人也甚少将彼此之间的经历往事提起与旁人,哪怕是凌思语的生父凌左秋也知晓得不多,但凌左秋本就无心去过问这些,只在见到二人成婚数年之后,女儿便诞下了一女,其心中才算是彻底地放心了下来…

可此时此刻,见到自己的妻子为了要救出师兄,居然不顾自己性命,还对掌门与其父亲以死相逼,顾源见此之后,心中不由得隐隐作痛,才知埋藏在自己发妻心中最深处的那个人并不是自己,而一直是凌水寒一人而已…

“为什么…”

呢喃低语一声,却是无人听得清楚,顾源两眼只是朝着远处的发妻看去,那利剑还横在她的脖颈之前,剑锋割破了血肉,鲜血流出,又顺着剑身滑过,最后从那剑尖滴落到地上,在其足旁的青石砖上破碎开来,溅起了朵朵血花…

不曾瞧见丈夫古怪地神情,凌思语也不见放下手中的长剑,其目光之中尽显决然,这就落在父亲的身上,又哭声大呼道:“爹!就算是女儿求你的了!”

话音落下,凌思语已是泣不成声,这也让凌左秋见着心疼不已,但他却是不敢朝着女儿靠近过去,唯恐女儿手中的利剑会让她伤得更重,凌左秋只是伸手招去,便冲女儿好言劝说道:“思语,有话好说,你先放下了兵器,为父什么都答应你!”

听得父亲之言后登时就是一喜,想不到父亲竟然这么轻易地就答应了自己,但凌思语还是不免又与父亲确认问道:“爹,你说的可当真!?”

“自然当真!”

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凌左秋此时一心担忧着女儿的安危,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便见他忙不迭地答应说道:“思语,为父什么都答应你了,你先把剑放下再说!”

见状,凌思语却是不去照做,只是伸手一指师兄,这又满是希冀地与父亲说道:“那父亲先替师兄解了穴道,再让师兄离开,只要师兄安然无恙,思语这就放下这柄剑!”

“这…”

可见到女儿竟是要自己替凌水寒解开身上穴道,凌左秋口吐一字,却是不禁迟疑了起来,足下也是迟迟不见挪步向前。

而凌思语见到父亲迟迟不见动静之后,其面上神色这又转为失望,方知父亲刚才所言不过只是为了稳住自己,并不是真正的答应自己,父亲他还是不肯出手救下师兄,可笑自己还天真的相信了父亲所说,以为师兄已是就此化险为夷…

但心中如此想来,凌思语却仍是不肯放弃,只因她心知父亲那边可是救下师兄的最后方法,若是连父亲都不肯出手的话,等到师兄被人关入了大牢之中,到时候可就是真的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便是万事皆休…

“爹…”

念及至此,凌思语拼着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这又冲着父亲轻唤了一声,只见她已是哭得泪流满面,却强忍着哭声,便与父亲说道:“爹…女儿求你救救师兄吧!”

看着女儿如此模样,凌左秋也是于心不忍,但他知晓此事万不可为,所以只能与女儿反问道:“思语,你为何还是这么冥顽不灵?水寒他已是铸成大错,就是为父出面求情也无法救他,思语你又为何要一直对为父苦苦相逼呢!?”

音落又是重重地一叹,但见凌左秋一副痛心疾首地模样,心中自是不愿见到事态发展到这等地步。可事已至此,凌左秋也无可奈何,只能苦口婆心地与女儿劝着,希望女儿能够迷途知返,放下手里的兵器。凌思语虽是因此犯下了大错,但念在其用心初衷,凌左秋自认凭着自己在门中的身份地位,想要保下女儿性命应是不成问题。

可见着父亲还是不肯答应自己,凌思语心中不禁顿感绝望,她心知自己若是再不使上最后一步,怕是永远都无法逼得父亲出手,所以不再犹豫,便见凌思语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螓首微昂之下,这就说道:“既然爹不肯救师兄,师兄左右难逃一死,女儿也不肯苟活于世…”

说着一顿,众人闻言尚未回神过来,凌思语这又忽地一个转身,其衣袂飘然之下,便看向身后的师兄,见着师兄正定定地看着自己,凌思语却是冲其莞尔一笑,这又轻声吐道:“师兄…当年你我二人私定终身,可师兄后来被逐出师门,思语却无法跟着师兄同去,心里已是愧疚万分…而师兄今日又落难于此,思语无法救出师兄,是思语没用,对不起师兄,唯有先走一步…”

“师兄,思语在奈何桥前等你…下辈子,思语还要做你的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