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就像真的是自己的记忆,而假道牧并不存在恁般。
每一步都会损失一分精气神,眩晕感更清晰,呕吐感亦更强烈。道牧强忍身体的不适,一步一脚印等高处。
越是往上登高,道牧身心越加痛苦。五脏六腑被火灼烧,想吐却又吐不出来。道牧面红耳赤,像水中毫无防护行走憋气,脖子往上,青筋条条绽绽。
夜光带来大山和植物的味道,都变成臭水沟一样的恶臭,呼吸愈来愈急促。
道牧眼睛一抹黑,看不见路。耳边,心里,灵魂,一直都在回荡这么一句话,“都是我本人做的。”
道牧的身体跟人偶似的,按照潜意识本能登高。清晰意识却在感受痛苦的同时,鉴赏脑海中画面的一幕幕。身体忽冷忽热,光芒忽闪忽灭,如此反反复复。
路上,人来人往,有修仙者,有精灵,有妖怪,也有灵兽。道牧阿萌就像空气一般,从他们身边走过,他们没有发觉。
三个时辰后,夜黑风高,银月高高挂在头顶。
哒!哒!
道牧踏在最后一道石阶,眉心一股清凉倏然狂涌,浇灭灼灼生光的血眸,先前一切痛苦蓦地烟消云散。
这一刻,人们终于看见道牧和阿萌,一人一兽的怪异组合。
一股强绝的气息,冲天暴起。宛如一把仙刃,斩灭苍巅云雾。顷刻间,夜幕万里无云,唯有一轮盘子大小的银月高高挂,几处星辰点点。
道牧又突破了,修为直接飙升至中阶天境巅峰。凭仗天威,压得周围天境以下的修仙者,喘不过气来,脖子像被人牢牢掐住。
道牧不理他人怪异目光,举头望明月,咧嘴灿笑,“有点意思。”
仅仅一次登山,道牧差点着道,若非灾厄编年史,道牧将被彻底篡改记忆。
哪怕有灾厄编年史,道牧的主观意识,竟然更多的相信假道牧就是自己,金鳌附身控制的自己。
嚓,道牧左手压决刀,右手背负在后,大步迈开。化作一缕夜风,消逝在众目睽睽之下。
待人们反应过来,道牧已没了踪影,夜风更是带走道牧阿萌的声息,让众人无迹可寻。
“河马,幼兽,红眼,牧剑山,道牧?”
“恁地,煞神又回来了?”
“难道,他发现甚宝器?!”
“就知道你还会回来,等你很久了!”
“赶紧让同门戒备的才是……”
道牧对织天府,其实并不甚相熟,来来去去就那几个地方,对奕剑山亦是差不多。
然,道牧最先去的,却是织天府。道牧前脚刚到,一直俊逸的八哥飞来。喙白如玉,身白胜雪,说得一口流利的人话。
道牧阿萌跟着八哥,一路畅通无阻,直入房屋院落的深处。竟然见到一位故人,询踪剑的少主,安然。道牧于剑星城和他,有过一次交集。
相较于道牧所知甚少,安然却对道牧的行径,可谓了如指掌。他跟道牧有同样一个疑惑,假道牧究竟是何方神圣。
安然寒暄几句之后,直接开门见山,问道牧,“可知那个仅花一年不到的时间,就平荡整个驭兽斋境地的假道牧,究竟是何许人也。”
道牧直言不知,甚是惊讶安然怎会有此眼界。
全天下都认为,那个在驭兽斋境地好事坏事,都做尽的假道牧就是真道牧的时候。
安然,一个天境都不到的修仙者,竟然知道对方是假道牧,可见安然并没少关注道牧的行径。
道牧将询踪剑所能收集到的,一切关于自己的情报,全都看了个遍。道牧感觉还真的像是自己做的一般,所有事情都能够无缝连接起来。
这三四年间,的确有不少人,来往于道萌境地。然而道萌境地大雾弥漫,他们通常无法深入,迷乱方向,追踪又自己走出道萌境地。
没有人知道,真道牧一直在跟金鳌建设道萌境地,并没有参与倾覆驭兽斋。
约摸在驭兽斋已成定局的时候,假道牧横空出世。他以初阶天境巅峰的修为,手段干脆凌厉,斩余孽,度死魂,杀恶徒,化灾厄,从不手软。
不仅如此,假道牧孰知真道牧的一切。饶是花山主,唐梨纱,童震,彬牧师,澜彬,穆武,澜剑心等人,都没有能够识破假道牧。
一开始,安然只是有点疑惑,但不敢确定。不久之前,真假道牧一同出现在牧牛城,安然当即有了肯定的答案。
“安然师兄,你若愿意跟这鸽子断开灵契。突破修为桎梏,对于师兄可谓轻而易举。”道牧将灵识从玉简中抽出,以微笑掩盖自己内心的不安,“小道虽不是兽牧,但还是有些秘术,可让你们无损分离。”
若道牧没有看询踪剑的详细情报,他还不敢确定面前,安然肩膀上的鸽子,道牧在道萌境地见过几次。
每次都它跟道牧都擦肩而过,而后它又被金鳌老祖宗的蜃雾迷失方向。但是它能够出现在道牧面前好几次,足以说明问题。
“若没白凤,我可就眼瞎耳聋了。”安然咧嘴一笑,他敢毫无保留的将详细情报给道牧,就像坦诚想要交道牧这个朋友,“日后,可就真的没有机会跟道牧师弟,如此愉快的交谈,一生只得望尘而莫及。”安然说话间,有意无意散发着,浓浓的无力感。
剑星城初见,安然只是觉得道牧必成大器,想不到自己还是太低估道牧。现以‘不世出之仙才’,形容道牧,毫不为过。
二人交谈,道牧通常竖耳倾听,虽未自谦说客套话,但都报以微笑,让对方感受自己的善意。
“假道牧对我,好似没有甚敌意……”道牧也没隐瞒任何细节,将自己在精英荟萃街,与假道牧碰面的经过,一五一十说一遍。
“若能得知道仙长的功德,是增加,还是削减,才能明确敌意还是善意。”白凤又吐人言,那双眼眸浑如宇宙黑洞一般,似要将道牧看穿。
“常人要求知阴德数,或上庙宇问菩萨,或烧黄白问鬼神,或请卦师开坛推演。不过,道仙长应该无需这么做,自己就可感知了吧。”
连开口说话的石狮子,道牧都不觉得奇怪。如今面对这一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雪白鸽子,口吐人言。道牧总觉别扭,感觉哪里好像不对劲。
或许,哪一天阿萌口吐人言,也会让自己有这种感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