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什么?走吧。”
尚千秋打开门,站在大门口对围上来的下属道:“凶犯已死。如何处置,今晚商定后明天再说。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物?”
“差不多搜遍了,没有。”
“那就不用搜了,剩下的地方也不用搜了。打开城门吧,朝廷的人应该快到了。蒋家的事,李象斗肯定想瞒,帮不帮他,你们自己看着办。我受伤了,现在要回驿馆养伤,李顺代我招呼下朝廷的人。”尚千秋显得有气无力。
李顺疑惑道:“那王府那边……如何交待?”
“就说没抓到。这件事,还要看下一步上面的人如何处理。还是那句话,真有事也是我顶着,你们都放宽心。散了吧。谢谢蜀山帮的诸位弟兄了,散了散了。”
“大人,您的伤势……”
“不碍事。”
尚千秋丢下客栈门口的一堆人,先一步走了。
马天复想了想,跟了过去。
到了个没人的地方,尚千秋忽然回头道:“小兄弟,你想好以后怎么办了吗?”
这句话问得没头没脑,马天复莫名其妙,道:“什么怎么办?”
“你沾上了锦衣卫,要是没人给你撑腰,一定会被灭口。”尚千秋淡然道。
马天复一阵心惊肉跳,等他想努力平复心绪时,他知道已经来不及了。马天复站在原地,低头不语,不敢看尚千秋。
尚千秋很淡定,继续前行,道:“走啊,边走边聊,我有点累。戴宗爆气,我怎能不爆?不然躺下的就该是我了,呵呵。”
马天复头脑一片空白,木人似的跟着尚千秋。
尚千秋仿佛没把马天复的事放在心上,道:“小兄弟,你说……戴宗临死时说的那个话,是不是真的?”
“不知。”
“老弟啊,你方便不方便告诉我你到底是谁?真不方便就算了。不过你开始跟我说的肯定是假的。”
这是诈我?还是真知道?马天复心头摇摆不定。他不知道尚千秋是如何知道他的秘密的,难道真有读心术这种东西?
“大人。万捕头的确是我义兄,家师名讳也是千真万确。”
尚千秋微微一笑:“行啦。是我先入为主了。我说你是彭门中人,你也没有反驳,对吧。我回去跟别人盘了一下,彭门的确没有这种人物。戴宗说他跟踪你的时候,我就发觉你很可疑。而发现戴宗咽气的时候,已有九成肯定你脱不了干系。至于怎么发觉的,你过两年自然会明白。即使不确定,你自己刚刚不也承认了?”
马天复脸上发烧,羞愧难当。
“你的伤势我最清楚,虽然你下了这么大血本,但你没死,不是吗?况且,你的大通汇境已可保你不死。你别跟我说你是刚刚突破至大通汇境的。”
“此事我真的没有事前预谋!而我确实是前天刚刚突破!”马天复已经不能不辩驳了,尚千秋这样的推测法,指不定最后他是个什么罪名!
尚千秋摆摆手,示意马天复别说话,驻足道:“我说,你听,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犯案者一不是小蟊贼二不是亡命徒,不可能是凑巧在东平王府来的时候绑人。虽说有可能是不得已,但起码也说明犯案者不怕摸这个老虎屁股。这么说吧,能让十余人在这县城中销声匿迹,非普通人所能办到。就算有五个逃了,剩下的人去哪儿了?我们这样大张旗鼓的搜查都不见有何异动,且以我督捕司这么多刑名老手都未发现可疑之人,可见他们是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哪儿?”马天复脱口而出问道。
“袍服之下!”尚千秋双目炯炯,“合肥这几个勋贵与东平王府素无瓜葛。府衙的人没这个胆量。查高家案的锦衣卫还留在驿馆中,他们嫌疑最大!”
马天复十分讶异:“这你就敢怀疑到锦衣卫头上?”
“有何不敢?一个织工而已,如果不是冲着东平王府来,谁人愿冒此风险进城犯案?朝中的明争暗斗我不懂,要得罪东平王府,也只有锦衣卫够份量。”
马天复这才发现,尚千秋完全是由结果逆推,并不了解真相。他居然认为是锦衣卫故意要找东平王府的麻烦,他都不知道那个锦衣卫头目怕成什么样。
尚千秋继续道:“他们需要一个内应,而你正好住织坊的斜对门,恰巧你的义兄又被他们抓住了把柄。于是,你为了救你义兄,便答应做这个内应。”
马天复简直快哭出来了:你他妈这蒙得也太准了吧!怎么蒙得就把我给蒙进去了!但马天复居然无话可说……
“利用你之后,他们想杀你灭口,但是没想到你功力出乎他们预料,所以你侥幸活了下来。而你自然也不敢吐露只言片语。呵呵,本来我也是稀里糊涂,刚刚从客栈出来的时候,霎那间明白过来了。”
“为何?”
“驿馆那几个锦衣卫是为高家案而来,蒋家案发,必有衙门的人向他们禀告,但他们人呢?”
原来是这么回事!马天复终于恍然大悟!什么读心术!这完全是尚千秋抓住这个重大疑点逆推的结果!
“我自出任八府总巡以来,经我手的案子没有不破的。小兄弟,不瞒你说,如无意外,不久之后我就要回崆峒了。呵呵,这几年,也算不辱师门吧。”尚千秋不无得意。
“那我……”
“呵呵,我若要拿你,又何必单独跟你说这些。你品性不坏,误入歧途而已。况且,此案十有八九会不了了之。这并非我能左右。走,跟我去驿馆。如那个织工未死,希望戴宗这份薄礼能换她一条性命。”
尚千秋走了两步,发现马天复呆立原地,道:“怎么了?走啊?”
“你……就这么放我一马?你不是人称铁面神捕吗?”马天复难以置信。
“呵呵,人前铁面罢了。有句话叫法不容情,那是放屁,律法不外乎人情才是正理。法者,上为社稷下为黎民,然法非全法,清平世上多少不公事,阎王殿中几许被屈魂?我身执法,但求合情合理,即视之为合法。”
去驿馆剩下的这段路,马天复神清气爽脚步轻快,几次差点要跟尚千秋并肩而行,对尚千秋自然是有问必答。
尚千秋最感兴趣的当然还是马天复的师门与武功。即便马天复如实相告,尚千秋也还是不知道谁是“青田怪医”,什么是“八九玄功”。但听说八九玄功来自一本无名古籍,且书上其余篇章皆与武功无关,尚千秋惦记上了那本古籍,认定是一本未出世的道藏,想看看。
马天复心想除去武功,那不过是一本稀罕些的古书罢了,毫不犹豫应承下来,答应给尚千秋抄录一份——反正他打算年底要回一趟青田。再说,有了这本书,二人也算有了交情,到时候……马天复不由心中偷笑。
眼看离驿馆越来越近,马天复的好心情变得忐忑不安。
“大人,您看我是不是就不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