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无须谢我,就当是我付的房租好了。”
程露露听了这话真有些哭笑不得。
莫缙云什么时候对她都不忘强调互不相欠的这个原则。
在楼下磨磨蹭蹭半个小时,她终于磨磨唧唧上楼回家。
“我回来了。”她推开门,有气无力地说道。
坐在沙发上的莫缙云眉头一动,嗅到她声音中的沮丧。
“你吃饭了吗?”程露露问道。
“没有。”他手里拿着一本像砖头那样厚的专业书籍。
“我去炒个蛋炒饭,随便对付着吃吃。今晚我还要赶一个病例分析报告。”
程露露扔了包,去厨房分钟端出一碟子炒饭来。
心里有事,做出来的炒饭巨难吃、巨难吃。
两人默默无言,不停喝水,才把难吃的炒饭咽下去。
吃完后,莫缙云去厨房洗碗。程露露拿出纸笔和电脑窝在沙发上开始忙碌。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
莫缙云终于忍不住放下手里的书,问她:“你在做什么病案分析?”
她扬了一下眉头,笔尖在纸上点了两下。
“你想知道?”
“对。”
她头也不抬地说道:“一个病人,不典型强迫症患者。因为原生家庭父母关系的混乱。长大以后强迫症似的要求生活中的控制感和次序感。最大的表现——任何东西和事情都要在他的控制之中。如果失去控制,他就会变得狂躁和易怒。而且哪怕明知道是自己错了,也决不悔改——”
莫缙云冷笑一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啪”地把书合上。
“程露露,你忙活一晚上是在分析我吗?”
“为什么要往自己身上套呢?莫缙云,难道是我的分析入了你心,让你觉得像是你?换一句话问,我分析得对不对?”
程露露笑着把手里的纸笔放下,继续说道:“还要听下面的吗?你不仅有强迫症样的控制感,还有偏执症。”
“这又从何说?”他凑过头,咬牙切齿笑着问。
程露露凑过头,和他面对着脸,小声说道:“对季微尘非要得到的爱不就是偏执吗?如果把任何人换做你,早该放弃了吧。我猜,你即使在现在,坐在这里,心里还是想着要回到她的身边。哪怕明明知道她不爱你、知道你们结婚之后还会要离婚,但只有一线希望,你就还是会坚持要和她结婚,对不对?因为你就是放不下。”
“程露露,考试——不及格。如果我做你教授,二十分都打不到!”莫缙云不怒反笑,“偏执狂的名词解释可不是这样。偏执狂是以被害妄想为突出症状。我没有。”
“我有说你是偏执狂吗?”程露露依旧笑着,“你还不至于是个狂人。你只是一个偏执型病态人格,俗称——变态。”
莫缙云脸色一变,难看极了。
“程露露,你觉得分析我有意思吗?”
“你知道他的手机号码吗?”
“他没有手机。”房东很无奈地说:“他很怪的。在这两三年和我们从来没有交道。”
这可真是,又没手机又没去向,人海茫茫上哪儿去找?
“他没有说去哪儿吗?大叔,麻烦你想一想,我真的有急事找他!”程露露不停追问。
“我真不知道。”
陆西法把烟扔在地上,从裤兜的皮夹中掏出一叠钞票塞到老头干瘦的手心里。
“你,你这……这是干什么?”
“大叔,你别多心,就想请你好好想想。”陆西法不容拒绝地把钱压在他的手心。
老头看着头顶空空的鸟笼,再看看手里的人民币,憋了半天,说道:“我以前好像听见他自言自语,说冬天来了,要回去看看媳妇,媳妇怕冷……”
“怕冷?言师姐明明就已经死了,他是回乡去看她吗?”
“我不晓得。”房东快被程露露问得崩溃。
“还有没有什么朋来看过他?”
“有啊,莫先生两个月来看他一回。给他送一些钱来。”
“送钱,莫缙云为什么要送钱给他?”
“你们也看见了,我们这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哪里会有生意?莫先生要是不送钱来,齐先生早饿死了。”
“你确定是莫缙云吗?他——”
“我真的不知道别的事了。”房东老头被程露露问得快崩溃,“你们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老头兜里揣着钱,想了半天,又说道:“齐先生就是这么个怪人。神神秘秘,每天不是喝茶就是发呆。你们是不知道他刚来的样子,像游魂一样。这一年多才好一点,不过,也是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要是晓得,也不存在不告诉你们。”
回程的路上,陆西法的心绪早已平静。对他而言,所有的疑问都找到答案。虽然具体发生了什么他还是不知道的,但大约的来龙去脉是知道的了。
五年前的“南庄疗养院”里,微尘把关于他的记忆按下了删除键。
不知道世界上还有没有一种可以让记忆回复的复原键,但他已决定不再寻找。
他和微尘现在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过去的一切就让它过去吧。
和陆西法的释然不同,程露露是一脸愤然,她不停地看着手里的资料,反复琢磨着齐心会去的地方。
她甚至决定要去齐心的老家碰碰运气。
“程医生。”
程露露抬起头来,知道这样严重凝重的开场白是有话说的前奏。
“陆先生,什么事?”
“我想这件事情就到这里终结吧。”
她惊讶地问:“你不打算继续找下去?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啊!”
“不找了。”他摇头,“生命短暂,何必把人生和时间浪费在无谓的事情上。我想,我已经差不多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这样吧。我不想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