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他蹲在地上,脸被烟雾熏得漆黑,一双如星星夺目。“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来——和你在一起,生也在一起,死也在一起!”
他笑了,虚弱地坐到地上。伸出手抚摸着她颈后的白肉。
“洛阳,我们走,好不好?”无忧扑到他的怀里泪流满面,“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她不要任何一切,只要他!
他紧紧抱着她,哽咽地说道:“无忧,太晚了。”
“不晚,不晚!”她慌张地直起身体,把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想把他拉起来。
他趴着没动。
她低头一看,鲜红的血汩汩从他的腹部流出来。稍一移动,涌动得更快。
“无忧,你走吧。忘了我,好好活下去。”
天知道,忘了他,她该怎么活下去!
“不……”她哭着摇头,泣不成声。
“他们只是想要我的命,我即使能从这里出去也会被外面的打手乱拳打死。离开我,你才有活路。”
“我不要活路,我只要你!要死大家一起死!”
火势越来越大,滋滋在他们周围燃烧。很快就要吞没他们。
“不行!”他撑着站起来,两只眼睛充血似的把她往外面推去。
“走、走!”
她帅到地上,肚子里翻江倒海。
“洛阳,你不要我,也不要我们的孩子吗?”
“是!”他像野兽一样,用尽浑身力气把她往院子外面推搡
,“康无忧,我恨透了你!是你出卖我的!”
“我没有!”
“滚——”
巨大的推力,让无忧从火海中抛了出来。
“洛阳!”她尖叫一声,落在身后的人群中。
陈洛阳消失了,他的身影在火海中化成一个黑点。
肚腹中的疼痛阵阵袭来,下半身的潮湿,举起到眼前是鲜红的血……
“啊——啊——”
她在悲伤中大哭,跌坐在地上。
四周静静的,雪花慢慢从头顶落下,一片一片覆盖住她的脸、她的肚子、她的身体……
生命好短暂,既没来得及好好相遇,也没有来得及好好告别。
昏死之前,无忧看见一片火海,一地血红……
如果死亡,她想和陈洛阳埋在一起。
做他的伴,陪他说话……
小胖墩儿,坐门墩儿,哭着喊着要媳妇,要媳妇做啥?点灯,说话,吹灯,做伴儿,明儿早起来梳小辫。
“姐姐……”无雪呜呜地在她怀中低泣。
时间一天一天恍恍惚惚中过去,预产期越来越近,无忧的精神却越来越差。
一日之中大约一两个的小时是清醒的外,其余的时间大部分都是在睡。
迷迷糊糊中,她总听见红柳的叹息、抽泣。
傻孩子,一直在默默为她担心。
那年冬天,无忧已经记不得下了多久的雪,也许她的心中纷纷的大雪就从没有停止过。
最大的雪来自那一日——
风雪飞扬了一日,到了夜里也没有停歇的意思,绵绵地下到深夜。
她睡得很浅,一点点轻微的脚步就把她惊醒。红柳还未靠近她的床榻,她就已经醒来。
“少奶奶、少奶奶——”红柳急躁地嚷道:“我们快走!家里起火了!”
听到起火,无忧混沌的脑子陡然清醒了七分。她忙扶着肚子缓缓起来,不遂灵活地穿上衣服。她现在的手脚都肿了起来,行动比正常人要缓慢得多。
红柳不敢催她,小心地服侍,不停张望外面的火光。不时有嘈杂的人声从院门外传来。
“火是从哪里烧起来的?”无忧问,心里隐隐约约有些担心。
“好像是祠堂。一定是哪个下人又在偷偷生火取暖的时候睡死了。”
红柳扶起无忧笨重的身体往外走去,无忧走一步,就感到肚子里的孩子在踢她一下,肚腹一阵紧缩,双腿之间一阵湿润。
“怎么呢?少奶奶!”
“没事!没事——”她深吸口气,搭住红柳的手往外走去。
院子外已经是人影憧憧,多少人在大雪里奔跑,洁白的雪地上压上许多来来回回脚印。
无忧抬头望去,扑目的白雪把天地都染成白色。黑色的烟雾和红色的火光和白雪组成一幅奇异的图画。
瘦小的陈老太太坐在藤椅上,正被人抬着在院外的空地上指挥救火。
姜还是老的辣。只见老太太在人群之中毫不慌张,从容地指挥着所有人。
“奶奶!”无忧走了过去,满头大汗,手紧紧地护着肚子。
老太太的眼睛在她的肚子上搜寻一圈,冷漠地说道:“无忧这里人多手杂,让桃妈和红柳带你去安全的地方吧。”
“好——”她冷汗淋淋,左右张顾,焦急地问道:“奶奶,洛阳呢?怎么不见他的人影?”
不仅仅是洛阳,无忧发现,渔儿也不在这里。
再看燃烧的火光,是从小西跨院的上方——
“啊——”无忧尖叫起来,差点跌坐地上。
“少奶奶小心!”红柳紧紧搀扶住无忧的胳膊。
“把少奶奶带下去吧。”老太太轻轻一句吩咐,掷地有声。
无忧慌了,奶奶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这个时候非要让她离开?
她再看看那些仆佣,他们虽然慌张地跑来跑去,但没有一个提水、没有一个拿着灭火的工具。
“洛阳是你的孙儿!”无忧冲老太太叫道。她肚子越来越痛,双腿间的潮湿感也越来越来多。
“康无忧,不要真以为我老糊涂了!你们做的事你们自己明白!他是不是我孙儿,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无忧踉跄一步,脸色惨白。
“少奶奶!”桃妈过来扶起无忧的手,在她耳边小声说:“少奶奶,你也别瞒着老太太了。红柳在你的抽屉里看到过陈洛阳的出生证明。他不是少爷的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