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嘉兴的笑容更加深邃了:“放心,我一定会让你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之处’的。”
……
这场“宗门内部”的比赛,没多耽搁,在双方草草准备过后,便在数日后的下午,在宗门内的庞大广场上,拉开了序幕。
南镜白和耿嘉兴身前,各自立着一号大型火炉,逼人的热浪滚滚升腾,将两人的面容,都淹没在了喷薄的白烟中。
长老们坐在评委席上,弟子们则是在不远处围成了一圈,紧张的观看着。
原本按照耿嘉兴的提议,是“有志参加者皆可报名”,但或许这一众弟子,自认技艺不及南镜白,又不想成为了耿嘉兴的眼中钉,到最后,除了他二人,竟是并无旁人报名。于是这场比赛,也就成为了他们的个人决赛。
接连打磨过数个时辰,两人倾力打造的兵器胚胎,都已经隐隐有了成形的趋势。
“从手法的熟练程度看来,果然还是镜白更胜一筹。”裁判桌上的长老们正在低声谈论着。
“是啊,嘉兴的速度虽然更快,但等两人炼制出成形的兵器,从强度、耐久度等等各方面来说,一定还是镜白的兵器,更为优秀耐用。”
虽然场中形势,几乎是一边倒的偏向南镜白,但这却并没有影响耿嘉兴的心情。
此时的他,正在进行着炼器的最后一步。
双手快速结印,一道金色的阵法隐约成形,随着一层层繁奥的阵纹尽数写就,耿嘉兴也是清喝一声,十指猛然前推。
“成器!”
金光闪闪的阵纹,烙印在了兵器上方,光芒闪烁片刻,便是完全融入其中。而这把缓缓直立而起的长剑,登时散发出了一股无与伦比的杀伐气息,铮然动九霄。
每一位炼器师,可说也都同样是阵法师。结阵之道,是他们必须和炼器同步修习的技艺。而一件兵器的强大与否,除了铸造的材料本身,是否足够锋利之外,烙印在其中的阵法,同样是重中之重。很多时候,修灵者以灵力催动阵纹,还能激发出兵器的隐藏威力。
但这却并不是说,炼器师就可以完全取代阵法师的地位。术业有专攻,炼器师所能做的,仅仅是将成形的阵纹,烙印在雏形的器胚上,而那些真正的阵法大家,他们可以操纵阵法,千变万化,作为战斗的辅助。这,就不是炼器师所能涉足的领域了。
“成器!”一旁的南镜白而后也清喝出声,双手操控,金色纹路汇聚成璀璨阵盘,朝着剑身内不住下压。
从这柄神兵所散发出的浩荡威压,众人已是足能判断,此器若成,必然是胜过了耿嘉兴。
奇怪的是,耿嘉兴倒是不慌不忙,依旧挑眉冷笑着,好整以暇的打量着南镜白。
“砰——”
就在金色阵纹,即将与兵器完全相融时,忽然,四周的空气发生了剧烈的扭曲,涌动的气流相互挤压,碰撞,气压很快就冲破了临界点,南镜白身前的器胚,轰然炸裂,尖锐的碎片撒了一地。
火炉前燃烧的高温犹自未息,而南镜白苦心炼制,已经到了最后一步的器胚,却只剩下了一地的碎片。这一切,都让人感到那么的不真实。
就连裁判席上,也陷入了一片混乱,南镜白不仅落败,更是连将兵器完整的铸造成形,他都做不到。或许一直以来,他们都太高估了这个弟子的实力?无论如何,一个不能炼制出兵器的选手,是绝不够格参加两族大赛的!
“你终于如愿以偿,恭喜你啦。”
与族长商议已成,辰若一路送南镜白走出了山谷。途中,两人仍是随意的闲聊着。
本来,辰若是想让他留在这里住下,平时自己也可以带他到村子里参观一二,但铸神锋族长却是态度坚决,让他立刻就走。
南镜白心里明白,族人们的炼器手艺,都是他们的不传之秘,自然是不会让自己这个外人轻易窥探。何况,他本也不想背上一个“偷师学艺”之名,未来的比赛,凭着剑窑大宗的独门技艺,足可取胜。否则的话,万一他胜出之后,族长以此为由,再做推搪,他就难以说清了。
因此,他谢绝了辰若好客的挽留。临走之前,族长还叮嘱他,回去告诉剑窑宗主,双方共同择一个良辰吉日开赛。选定了日子,就派人送信给他。在没有确定赛事的成败前,他不会接受任何的玉简联络。而剩下的这段时间,就先让两族的小辈们,好好的训练一下。
同样的一条路,虽然仍是藤蔓横生,机关遍布,但回程时南镜白的心情,已是与首次拜访时有了天壤之别。
“也要多谢辰若姑娘,在族长面前多次为在下美言。”南镜白拱手为礼。
这段时间,辰若为他做的,他都看在眼里。族长能这么快的松口,必然少不了辰若的软磨硬泡。所以无论是“黑辰若”还是“白辰若”,都是他需要感谢的对象。
“都是你的毅力感动了族长爷爷啊,”辰若有些害羞的拨弄着辫梢,“否则,我就是说再多也没有用的。”
“我看我们就不要互相谦虚了。”南镜白哂然一笑,“而且,现在只是得到了一个机会而已,能不能成功,还得看到时候的比赛呢。”
辰若听了,也是认真的向他挥了挥小拳头:“比赛的时候,我可绝对不会对你放水的,你要做好准备哦。”
这场比赛,的确是不可能放水。
此前在茅屋中,铸神锋族长就曾一脸严肃的叮嘱辰若,如果她因为私人感情,对自己放水,以族长的眼力,是必然能识破的。一旦发现这种行为,他会立刻取消比赛,和剑窑大宗的合作,也是彻底免谈。
按照他的说法,赢就是赢,输就是输。赢固然要赢得漂亮,输,也要输得问心无愧。
“我也想领教一下铸神锋一族的真正技艺。”当下,南镜白目光坚定的点头,“那就,一起努力?”
在两人许下战约后,眼前已经逐渐现出了山谷的出口。
“对了,有一个问题,我一直都很想问你。”南镜白迟疑半晌,在辰若肯定的示意下,终是试探着问道,“为什么你一拿起铁锤,就会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唔,这个啊……”辰若的面颊红了红,“因为在很小的时候,从我刚刚学习炼器开始,几乎所有人都说,我的性格太软,缺少了一股‘狠’劲,干什么都是软绵绵的,像这样炼器,是很难有所成就的。”
“但是,人的性格又哪有那么容易改变。好比族中人人痛恨剑窑大宗,可我就是恨不起来,他们可以毫无怜惜的狩猎野生动物,我就是下不了手……”辰若默默的垂下了头,“不过,我又确实很喜欢炼器。所以我就决定,要把自己‘分裂’开来。”
“分裂……是指?”南镜白被这个词吓了一跳。
“每次拿起铁锤的时候,我就不断在心里提醒自己,现在的我已经不是我了。”辰若的声音更轻了,“我……我就想象着,在我的身体里还住着另一个灵魂,她和我的性格完全相反,我胆小,她豪迈,我迟疑,她果断。每到炼器的时候,我就把她放出来……暂时掌管这具身体。”
“既然我已经不再是我,那么很多我从前不能做,不敢做的事,她都可以替我去做。别人都说我不够狠,那我就要狠给他们看看。这个练习真的很有效……慢慢的,没有人再说我软绵绵了。”
“不过,可能是练习的后遗症吧,现在只要我的手一握上铁器,就会下意识的切换性格。这段时间……是不是吓着你了?”
为了炼器,让她一个娇弱的女孩子,甘愿把自己想象成悍妇……狠劲,狠劲在炼器中,真的就有那么重要么?南镜白久久的苦思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