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便闹闹哄哄来拦人,蚊虫似地嗡嗡叫,听得太微一阵恶心。
她冷眼看着,忽然一把抓住了大丫鬟玳瑁的手腕,向后用力一掰。
玳瑁顿时鬼哭狼嚎,叫得惊天动地。
还坐在原处捂着心口拼命喘气的祁老夫人闻声连忙站起来:“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人群四散,再没人敢拦着太微母女。
祁老夫人追上前去,却只远远看见个背影。
“一群废物!拦个人都拦不住!”
玳瑁不敢哭了。
祁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
廊下的灯“噗嗤”一声叫风吹熄了。
世界瞬间陷入黑暗。
祁老夫人咬着牙问身旁伺候的丫鬟:“伯爷回来了吗?”
几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答案。
祁老夫人又是一阵火起:“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打听!”
小丫鬟们一叠声应着“是”,匆匆忙忙朝鸣鹤堂外去。
祁老夫人的气这才算是顺了些。
她朝黑夜深处遥遥望了一眼,扶住廊柱沉思起来。气归气,可气过了,她又忍不住疑惑起来。
若是旁的事便算了,可她如今只不过是要把太微跟慕容家的婚事提前而已,有什么不对?左右是要嫁的,晚个一年半载和早个一年半载,哪里真有天大区别?
可姜氏为什么宁愿退了这门亲,也不愿意让婚事提前?
退亲和提前成亲,哪个更不对劲?
显然是前者!
祁老夫人盯着夜色,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
她有些糊涂了。
慕容家的这门婚事,最初可不是她给小五定下的!
姜氏那个疯子,明明是她自己同人定的亲,如今怎么却不肯了?
祁老夫人笑笑,让人盛了一碗汤送到姜氏面前:“你尝尝这汤味道如何。”
姜氏没有动。
祁老夫人还是笑微微的,拿着把调羹将碗沿敲得叮当作响,一点不是世家做派。许是少时生长环境所致,她一贯很讲究面上东西,像今日这样的不在意,还是第一次。
姜氏面沉如水,又问一遍。
祁老夫人终于掀掀眼皮,看向她们母女道:“我老了。”
一个“老”字叫她说得千回百转,像是伤心极了。
可她身强体健,当初活得比谁都长久,如今看也不是什么短命的样子,只是容颜老去,实在算不得什么。何况她时至今日仍是野心勃勃,哪像老去的人。
太微心内讥笑,面上也无畏地带出两分来。
正巧祁老夫人来看她,于是看了个清清楚楚。
瘦长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悦。
她假意咳嗽,越咳越响,端起面前茶盏一饮而尽。
许是一盏热茶下去,毛孔也舒服得张开来,令她面上神色又恢复如前,重新笑起来道:“一个做了祖母的人,心心念念自然都是孩子们。我如今最大的心愿,便是能亲眼看见几个孩子成家生子。”
“可三娘出了这样的事……”
她忽然长叹一声,掏出帕子按了按眼角。
明明无泪,也要作出欲哭的样子。
委实是唱戏要唱全套,一点不能漏。
太微看得眼疼,只好低头去看桌上的菜。
厨子手艺倒真是上佳,道道精致道道喷香。
若是耳边再清净些,便够得上十全十美了。
祁老夫人装模作样半天,才叹着气道:“傻孩子就是傻孩子,她走了,可活着的人怎么办?家中几个妹妹,她是半点也不惦记呀。出了这样的事,旁人多少听见了些风声,剩下几个孩子的婚事还怎么说?”
她眉头紧皱,忽然目光一凛,冲着姜氏道:“不过小五不一样。”
“小五身上早有婚约,倒是不用担心如何说亲。只是洛邑慕容氏那样的名门望族,若因为三娘的事要退婚,该如何是好?”
她盯着姜氏,一字一句用力地道:“依我看,这桩婚事已经等不到来年秋天了。”
这件事她先前便同祁远章提过,可祁远章不肯松口,她思来想去也只好暂时作罢。
可三娘那个不中用的东西,胆大包天杀了人。
一旦消息传出去,叫人知道了,谁还敢再娶祁家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