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相人会大摇大摆参加这种餐会吗?」
文化界聚会通常不会牵扯到黑帮人士。
「杜月笙你听说过吗?在上海滩每个地方他都很吃得开,他常来听我唱戏。」
想到那位年过三十,有着一对招风大耳,抱着花篮,装腔作势念着饶口韵白说:「孟大小姐,阿拉杜月笙这厢有礼了!」的滑稽模样,孟小冬又噗哧笑了。
杜月笙走后,师傅和父亲才松了一口气,告诉她这位杜先生在上海有多大的影响力,万万不能得罪。
「当然听过,只是迟迟未能得见,以后应该会见到面。」
在康慕河规划的蓝图里,杜月笙之流的黑帮大亨是不可少的一部分,只待时机成熟的那一天。
孟小冬的到来无疑让餐会增加一个美丽的亮点,冲着她,许多人主动来找康慕河攀谈,无论交换名片,或是相约下次聚会,都嘱咐康慕河务必带上孟小冬。
「说是要还妳人情,结果欠得更多了,」
送孟小冬返家时,康慕河自我调侃,这回他真见识到何谓名伶的光彩,受教了。
「知道就好,我等着你加倍奉还。」
说笑完,凝重地对康慕河说:「要不是你,我……」
想到险些被龌龊恶心的卓文识蹂躏,孟小冬余悸犹存,终究是个不经人事的小女孩,事关清白,这份大恩她永生难忘。
「凑巧而已,当作妳我有缘。」
随口一句有缘,在孟小冬尚未萌芽的情种上注入一股暖水,缓缓生根。
「记得来大世界捧我的场,要送我花,红色的玫瑰。」
堂而皇之向康慕河提出要求。
「一位难求不是吗?」
「我会叫人送票给你。」
「戏我会去看,花就没办法了,会让人误会的。」
其实不会的,表小姐并不知道他的心意,远在伦敦的她也无从误会起。
「送我花的人可多了,不会有人误会的。」
孟小冬想岔了,但康慕河并不打算解释。
「不送就不送,记得要来,我等你。」
利落地下车,欢快地摇着手目送康慕河的车子离去。
回到洋行,员工在外头左右张望,见到康慕河,口急地话都说不清:「杜……杜老板带人来拜访老板。」
杜月笙来了,说人人到。
「辛苦了,先下班吧,明天中午再来上班。」
打发员工走。
「就他吧,去召集弟兄们,该怎么做不用我吩咐了。」
本来想慢慢挑选,杜月笙自己撞上来,那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康慕河相信这份契机,张手就要捉住。
一个人进了洋行,拱手向被属下簇拥的杜月笙行礼。
「久闻杜老板大名,如今得见,果然丰标不凡。」
一身黑色短衫的杜月笙回以平礼,谦和地拿起搁在办公桌上一篮梨子:「不请自来,略备薄礼,望请笑纳。」
草莽的脸,却是儒雅的做派,一点也不像带领一帮汉子四处砍杀,抢夺鸦片地盘的黑帮头子。
康慕河恭敬收下,放回桌上。
「不知杜老板深夜前来有何见教?」
等杜月笙入座后,康慕河才坐到自己位置上。
「我手下几个不长眼的小赤佬吃了熊心豹子胆,冒犯了孟小姐,幸亏郎先生及时救援,孟小姐才得以全身而退,杜某除了谢谢郎先生外,特地来请罪。」
孟小冬向杜月笙告状。
「好说,另外小姓康,在好友经营的广告社巧遇孟小姐,阴错阳差误报姓名,并非存心欺瞒。」
能找到这里来,想来杜月笙派人到了静山广告社找人。
「听孟小姐说,康先生手下有不少能人悍将,不知康先生师承哪位前辈?恕杜某孤陋寡闻,未曾听闻过江湖上有什么郎字辈。」
探底来了。
「误会了,我无帮无派,一个小生意人罢了。」
交浅言深是为人处事的大忌,杜月笙这个人能用,不能交往。
「康先生不愿说,杜某也不勉强,做为赔礼,我已经让那几个小赤佬去巡捕房认罪,卓文识的案子就当作是他们干的,不会牵扯到康先生。」
凭杜月笙与巡捕房探长黄金荣的关系,一句闲话,这事就是一口唾沫一个钉,不会再有变数。
「我的私事哪好麻烦杜先生呢。」
看上去是除去了后患,把柄却牢牢被杜月笙捉住。
「卓文识该死,孟小姐也是他能觊觎的吗?康先生下手的快,落到我手里,我把他的皮当梨子削。」
心目中的仙女差点遭到亵渎,杜月笙的愤怒有如冲天山火。
「人死了,孟小姐也没事,杜先生何须跟这种人渣置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