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嘴。”
于是谭纪煊听话地张开嘴巴,温热的白粥下肚,顿时就赶跑了他的饥饿感,胃里也是暖暖的。
在穆煜宁满心别扭、谭纪煊满心甜蜜的气氛下,一碗白粥终于喂完了。
“我还想吃。”谭纪煊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的模样。
穆煜宁放下碗,淡淡道:“你昏迷了一天两夜,刚苏醒不宜进食太多,过半个时辰再吃吧。”
“哦。”谭纪煊有些失望。
穆煜宁突然站起来:“你好生养着吧,我走了。”
谭纪煊立即抓住她的手臂:“你不帮我看看伤口吗?它好像裂开了。”
穆煜宁回头看了一眼,他的伤口渗出了血,染红了中衣。
她又看了看自己被抓的手臂。
谭纪煊立即放开了她。
于是,穆煜宁又默默地给他拆开纱布,重新上了药,缠上纱布。
因为纱布要穿过他的肩膀,她必须离他很近,才能帮他缠上纱布。
纱布每绕一圈,谭纪煊都能感觉到她近在咫尺的呼吸,以及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馨香。
谭纪煊近乎贪婪地享受着这一刻,心里的巨轮已经彻底沦陷。
若是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啊。
此时的谭纪煊又非常懊悔之前为什么要昏迷着,他昏迷的时候她肯定也是这样给他包扎伤口的。
他却少感受了一次,真是可惜
“啊。”
伤口突然的疼痛将他拉回了现实。
穆煜宁用力打好一个蝴蝶结,便剪断了纱布,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生气了吗?我刚才什么都没做吧?”
谭纪煊一脸懵然地看着空荡荡的门口,久久不能回神。
穆煜宁突然睁开眼,但她却看不见眼前的一切,依旧停留在刚才的梦境当中。
她最后梦见的情景是谭纪煊一人蹒跚着在刑场为镇国公府的所有人收尸,他每到一个人面前,就跪下去磕三个响头,嘴里念道:“对不起。”
雨水冲刷着刑台,血水顺着台阶流了下来,汇成了漫无边际的血河。
他的头发被雨水打散,他的衣服被雨水浸湿,但他仍然坚持着亲手将这些尸首搬上马车。
由于头发紧贴着他的脸部,她看不清他的眼神和表情,但从他佝偻的背影和紧握的双拳中,她能感受到他的愤怒以及悲恸。
不管是她的祖母、父亲等嫡亲亲人,还是府中将士、管事等下属奴仆,他都无比恭敬地对着他们磕头,诚挚地说上一句:“对不起。”
穆煜宁看着这一幕,心很痛,就像尖刀插进她的心口,不停地绞动,让她透不过气来。
这是前世她被姚白带离刑场之后的情景,若是真的,他又是以怎样的心态,梳洗一新地站在她的面前?
他又是以怎样的心态,如平常一样对她微笑,与她共桌用膳?
她想若是当时的自己,面对那么多的亲人尸体,她一定会崩溃掉,但他却冷静地给他们收尸,小心翼翼的模样就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他是因为什么能做到这样?是因为愧疚吗?还是因为她?
“宁儿”
谭纪煊一睁开眼就看见穆煜宁趴在床边睡得不安稳,她手脚不停地挣扎,嘴里念着:“不要,不要”
他原本因为她守着他的喜悦心情顿时就消散不见,他艰难地伸出手去摇了摇她。
似乎力气太小,她并没有醒来。
他挣扎着坐了起来,因为牵动伤口,一阵剧痛,但他管不了那么多。
他用力地摇了她一下,终于把她给摇醒了。
但她的眼睛是睁开了,眼神却很涣散,她依然停留在梦里。
谭纪煊只好不停地叫她的名字,希望能把她叫醒来。
很快,他就发现穆煜宁的双眼开始流出了眼泪,于是他慌了。
谭纪煊忍着剧痛挪到她的身边,双手扶着她的肩膀,把她的上半身给立起来。
一番动作,让他又是一阵剧痛。
他用力摇晃着穆煜宁,嘴里唤着她的名字:“宁儿,快醒醒”
终于穆煜宁的瞳孔一缩,谭纪煊的脸出现在她的眼中。
“你做什么噩梦了?怎么哭得这么伤心?”谭纪煊一边问她,一边抓住自己的一角衣袖温柔地给她擦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