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动,不敢说话,不敢呼吸,怕那个身影是她的梦境,只要一眨眼,就会消失的。
可是这终究不是梦。
白冰缓缓地侧过头来,一抹银发遮住他那双冷冽的眸子。
清流还是那个样子,懒散地站在那里,似乎很不耐烦。
清流旁边那个女子,倒是有些认不出了。
她头上简单地挽着一个垂挂髻,乌黑油亮的秀发垂在脑后似一匹上好的绸缎。天青色的曲裾深衣,勾勒出窄细的腰身和渐渐凸起的胸脯。一顶似乎可以遮天蔽日的宽大胭脂色斗篷将万千风情尽数掩盖,让人只能往她的脸上看。这一看,只觉得惊心动魄的美。
江灵,竟然已经出落成这个样子了,实在让他难以置信。
或许,这就是他的计划中唯一失算的地方。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二人,慢慢地站起来,走到他们身边,道:“今年来得晚了些。”
清流撇撇嘴,不满地说道:“来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喏!”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壶酒来,丢到白冰怀里,又推了一把江灵,道:“坐下坐下。”
可是江灵不敢坐。
她绞着手指头,垂头说道:“我站着就行。”
白冰将壶里的酒全灌到嘴里后,貌似无意地说道:“也好。如此俏丽佳人,如我们这般男人席地而坐,确实不妥。”
“不是!”仿佛要急着证明什么似的,江灵赶紧坐下了,将斗篷垫到了身下。
白冰端正坐姿,沉声说道:“今年发生了什么事?”
此言一出,本该是江灵喋喋不休的时刻,现下里,空气却十分沉静。
江灵不再愿意吐露今年发生的事。她的心酸失意,愁肠百结,都不想说给他听。
她只想问一问,像清流问自己的那样,不求答案,只希望能开口一问。
她从斗篷的内袋里掏出那枚簪子,轻轻放到他眼前,垂头说道:“我希望能问你一个问题。”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不爱。正如江灵不知道何时起,白冰的身影推开自己的心扉,刻在她的脑海里,因此,她也找不出绝对的理由突然不喜欢白冰,突然不见白冰。
爱情真是个恼人的玩意儿!明明知道他并不喜欢自己,却仍想巴巴地看着他,哪怕只看一眼,都能心生欢喜。
红药如此,江灵从未想过,自己也会如此。
红药抱着清流的大袍子,看着清流飞身上树,拿起了不幸在青檀树上落下的窝。
“啧啧,搭得挺好的窝,可惜了!”他拿着鸟窝,像一只猴子一样,在树梢间跳动,直到身影完全消失不见。
红药清冷的眸子中,缓缓浮现出一抹笑意。她抱紧了清流的袍子,感受到他的温度,他的气味,如此诱人,如此难以割舍。
可是清流回来了。他不看她,从她手里拿过袍子后,就径直地朝江灵走来,在她脑门上落下一记爆栗后,跳着脚朝狐狸洞跑去。
江灵没有像往日一样追着还手,她凄凄地看着失魂的红药,仿佛看到了自己。
她怔怔地走到红药面前,忽然伸手抱住了她的肩膀,嘤嘤地哭道:“红药姐姐,我们可怎么办才好?”
红药回过身来却不知道怎么办好。清流站在狐狸洞口,眯着眼看着她们,眼神深沉又幽深。
落雪那日,清流要出门时,江灵的小手握住了他的袖口。
“带我去。”
清流略微一沉吟,释然道:“好。不过你的容貌太好辨认,让村人看了不好。”
江灵颔首。清流在她脸上轻轻点了几下,就让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二人缓步走下山,在一处不起眼的地方,汇入欲去真龙寺敬拜的人群中,像两滴水融入河流,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小雪纷纷地下着,黄色的琉璃瓦上却没有留存多少积雪。原来是香火太盛,竟连雪也受不了。
江灵站在朱红的院墙外,听着远处鼎盛的人群攒动之声,忽然觉得白冰距离自己那么遥远。
清流走过来,默不动声地将斗篷的宽大帽子扣在她头上,和缓道:“一会儿雪就大了,当心着凉。”
江灵点点头。
他们绕到寺后,又走了一会儿,才找到了定坤阵上唯一的石缝。
石缝边堆积了厚厚的泥土,还有一些修建寺庙时留下来的散料,都随意地扔着,竟然无人来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