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庄叔颐轻轻地倒在了他的肩膀上,呜咽起来。“骗子,骗子……哪有什么巾帼不让须眉。明明我们连人权也没有。什么平等,什么自由,都是骗子。”
“不是骗人的。现在是民国了不是吗?孙公的三民主义终究是会起来的。”扬波绞尽脑汁安慰道。“而且,太太不是选择了你吗?这一次,她爱你胜过你哥哥。”
庄叔颐流着泪的眼睛,水汪汪地望着他。
扬波只好继续说。“太太和老爷如果知道真相,一定不会愿意将你嫁给郝博文的。你自己不也说过,那样的人家,庄家是看不上眼的。就算老爷不在乎其他,还是要在乎家族不是吗?”
“你说的对。”庄叔颐直接拿袖子抹了眼泪,站了起来。“我要让他们知道真相。也许,他们就不会让我嫁给郝博文了。我才不要嫁给那样的骗子。”
庄叔颐没有注意到,她说这话时,她背后的扬波是如何浑身一颤的。
“死也不要。”
庄叔颐气血上涌,恨不得立时便跑去和阿爹阿娘说了这真相。
扬波立刻将她按住了。“别去。现在还不是时候。你这样空口无凭,他们凭什么信你呢?”
庄叔颐马上泄气了。“这种事怎么有证据,难道叫白医生去给那郝博文,呸,那个骗子把脉吗?想也知道,郝家不可能肯的。怎么办啊?阿年。”
扬波在她说“骗子”的时候太阳穴不由地一跳,但还是强忍住了,继续说。“我有办法,你不要冲动。”
“恩恩。”庄叔颐两眼放光地盯着扬波看,简直就跟盯着金元宝似的。“你快告诉我,什么办法呀?”
扬波笑着勾了勾手。
庄叔颐凑过去。扬波附耳几句,便叫她笑了出来。
“阿年,你真是坏心眼。”
“你说我是为了谁?”
“我错了啦,好阿年,原谅我嘛。阿年最好,阿年是世界上最最好的人。”
庄叔颐做了一个梦。
没有父母,没有阿年,也没有她自己,只有滔滔不绝的永宁江向着大海奔涌而去。
真是奇怪的梦。
可是当她醒来时,她发觉更奇怪的应当是这个现实。她曾闭上自己的眼睛耳朵,不去看不去听,活在自己想象中的世界。
而如今不过是清醒过来了,便觉得如此的心痛。难道不比梦更奇怪吗?
“榴榴,你醒了?”扬波居然还在。他从不在庄府过夜。庄叔颐从前不去想为什么,如今倒是也知道了。
“恩。阿年,你没有回去吗?”庄叔颐接过他递来的温水几口喝完,但喉咙里还是干渴得像在冒火。“再给我倒一杯吧。”
“你的嗓子。”扬波闻声立即给她倒了一杯蜂蜜水。
“哑了啊。”庄叔颐用手摸了摸喉咙,怪不得疼得厉害。昨夜里的永宁江说不准是她自己哭出来的。想到这里,庄叔颐竟笑了。
“难受吗?你笑什么?”这笑容叫扬波心惊肉跳。她发现了什么?她哭的时候,扬波不担心;但是此刻她竟笑了,反倒叫他不安起来。
她发现自己暗地里做的手脚了吗?
“我笑了吗?可能是吧。”庄叔颐拉住扬波的衣角,不肯叫他离开。“阿年,我想去树屋。”
“现在还太冷了。”扬波很想拒绝她,上次那一回烧,可叫他吓得够呛。再加上她现在胸口上的伤都还没好全,他怎么敢再叫她去冒险。
“我不管。我要去。”庄叔颐说完,垂下头,陷入了沉默。那沉默也来得莫名其妙,也来得叫人心惊胆战。
“好。”扬波不得不答应她。
那小树屋就像是庄叔颐的一个秘密基地。装着她很多的快乐,很多的忧伤,还有很多的心事。她在别处不肯说的话,都埋在了树屋里。
“阿年,背我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