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相信你。”
若是叫庄叔颐此刻来听这声音,必定也是猜不到的。她放在心上的这个男人竟然会有如此冰冷得叫人恐惧的声音。
“你拿我去交换也是没有用的。我父亲不是那种会为了子女放弃官位的人。在他眼里,只有那份名单,没有我。”清子害怕极了。
她和庄叔颐不同,她是货真价实的娇小姐,不曾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情。不,现在大抵是有了一件,顶着父亲的训斥和责骂,她将庄叔颐放走了,还救下了那些差点因此丧命的女孩。
但是那份勇气是对着她自己的父亲的。她知道父亲再怎么生气,也不会伤害她分毫。然而眼前这个男人是不同的。哪怕这是她的朋友,榴榴的丈夫。
他身上的杀气已经快要凝成实质了。这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惧感,清子只在她家代代祖传的被称为妖刀的村正刀上感受过,据说那把刀自铸成以来杀人无数,吸取了战场上冤魂的杀意,才会如此。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给她的感觉也是如此这般的阴冷和诡异。
“那也要试一试才能知道。”扬波冷漠地说。“带她下去。”
“榴榴真的平安无事。”清子拼命地喊着。但是谁也没有理她。她身下突然腾空,被人扛在了肩膀上,顶得她胃里翻腾。
“先生。也许她说的是真话。”小伍的声音不由地有些颤抖。虽已经跟在先生身边好几年了,他仍然忍受不了先生的杀气。恐怕以后也习惯不了吧。
“她说的是真话假话不重要。”扬波心中自有另一番考虑。
不管对方的人质是真是假,他都必须相信。这才能为榴榴,挣出一线生机来。
“就这一个吧。”小川清三郎点了一个女孩,然而揉着自己发胀的太阳穴,走掉了。身后便是血腥与无声的绝望。
“父亲,您不能这么做。那扬波怎么可能认不出庄叔颐来?”清子不顾一切地冲了进来,想要阻止这一场可怕的屠杀。
“那你要我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明天冈次先生就要来了。若是我拿不到那份名单,死的就是你父亲。难道你这么无情,要看着我替这些支那人去死?”小川清三郎的头更疼了。
这个叫他头疼不已的女儿若是普通的女子所生,那便是舍弃掉也无所谓,反正他还有很多女儿。但是这一个不同,这一个太不同了。他便是不小心叫她掉了几根头发,恐怕此生都别想再进京都了。
“可是父亲,就算您要找一个化妆成庄叔颐,您也不必把剩下的这些女孩杀死啊。她们都是无辜的。”清子望着这一群或多或少与榴榴有些相像的女孩子,心生怜惜之意。
“若是她们有一个说漏了嘴,我就要死了!”小川清三郎根本不在乎这些花季少女的性命。这上海滩一天死的人太多了,也不少这几个。
“可是父亲,她们根本听不懂日语。就算她们想说,也没有可以说的东西啊。”清子绞尽脑汁为这些女孩们求饶。
小川清三郎也不愿与她继续纠缠下去了,他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做。他便只好佯装无奈道。
“那好吧。但是现在不能放她们走。我将她们关在远一点的地方等事情结束了,我再放她们走,这样可以了吧。”
清子连连点头,开心地笑了。
她所不知道的是她的父亲,不止是她的父亲,所有自以为高人一等、玩弄权势之人皆秉承一个原则:唯有死人不会暴露秘密。
“现在还太危险了。明天一早,我便去给你丈夫送信,让他在安全的地方接你回去。”他们帮了她,却连只言片语也没有提及酬劳这件事。
庄叔颐知道此刻不管她说什么,都显得太过空泛虚假了。她只是打定主意,一回去便叫阿年将那份名单还给他们。这才是最好做法。
袁晓霓带着她穿过一道门,在里间合衣而眠。庄叔颐神经紧绷了一日一夜,其实早就承受不住了,两只眼皮沉重得跟挂了两只油壶似的,恨不能立刻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