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门人伸出手接过了小伍。庄叔颐正打算跟在后面进去的时候,却发现了不对劲。这院子里半开的门里晃动过一个人影。
庄叔颐屏息。
如果那人是自己人,不,应该说是站在她这边的人,一定不会对这样一副血淋淋的场景视而不见。这院子是阿年的,而他的手下也不会坐视她遇见危险而不出面。
除非他们不想跟着他干了。
庄叔颐艰难地咽下了唾液。这大概就叫做羊入虎口。她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这要命的危险迫使着她绞尽脑汁想出一个主意来。
这个主意来得很快,大抵也是人的本性了。
但是小伍怎么办?庄叔颐犹豫了片刻,还是趁着里面的人没有反应过来,转身便跑。小伍与他们没有利害关系,就算阿年的手下打算反水,也绝不会对小伍动手。
第一,小伍不能做那个可以威胁到阿年的人质;第二,他已经失血过多,跟着她只有死路一条,但从那看门人的表现来看,他们不会坐视他这样下去的。
将小伍留在这里,才能救他的命。
虽然得出了这个结论,但是庄叔颐的心里并不好受。她这样做,仿若是将他放弃了一般,像没心没肺,自私自利的那些人一样。
可若是她强行将他夺回来,只可能伤害自己,还有葬送掉他的生命。庄叔颐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可是这选择叫她万分难受。
因为她突然从这样的情景中想到了,当年没有选择从绿壳手中夺回她的阿爹阿娘,是如何做想的。
也许当年,她并非是被放弃的。
而她却因此痛恨了许多年。是的,她从没有释怀过,无论后来他们表现得有多爱她。
但是如今她却稍微能够理解了。
也许这便是成长吧。
沉重的摔落声。庄叔颐意识到不好,赶紧去摸索。她的手上便摸到了黏糊的液体,一大片。不需要猜测,她也知道这是什么。
“小伍,小伍,你还好吗?”
除了艰难地喘息和呻吟,庄叔颐得不到任何其他的回答。庄叔颐勉强地睁开一只眼睛,只盯着他的脸看,其实也没有任何差别,她根本看不见。
眼前黑漆漆的一团,似乎被浓雾所覆盖了一般。
外头的枪声再一次响起来了,还伴随着许多惊恐的尖叫。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庄叔颐甚至通过重重的阻挡看到了一双鞋子,上面布满了干涸了的血渍和泥尘。
是追兵!
庄叔颐随手从地上捡了一个东西,说老实话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只是那东西够重,十分合她的心意。她举起那东西,就这么用力地朝脚步声来的方向砸了过去。
只听得一声沉重的闷响,和古怪调子的唾骂声。庄叔颐知道自己砸中了,因为枪声停了,而靠近的脚步声少了一个,却越发地快速起来。
庄叔颐趁着这个机会,搬起小伍便跑。不知道她是不是该庆幸小伍没比她重多少,否则就算是以她的速度也别想跑起来。
但是她们该往哪跑?或者说她们能往哪跑?
庄叔颐已经搞不清楚方向了,头晕的症状当然很严重,但是直到这个时候,她的眼前仍然是模糊不清,大概只能从中分辨出是路还是一堵墙。
“太太,放下我吧。这样我们都跑不了。”小伍的血稍微地止住了,他勉强发出声音来,但是摸上怀中的手枪的动作已经无法继续了。
“没傻了。你以为没有我,你活得下去吗?现在要决定救不救你的是我,不是你。现在闭嘴,有功夫说傻话,不如好好喘气。”庄叔颐艰难地从牙齿缝里挤出这些话来。
她现在简直像是没头苍蝇一般,在无数的小巷子里乱转,找不到出口。不,不如说是找不到入口。
庄叔颐迷失了方向,她的背上还背着一个流血不止的蠢货,还有后面追着一大堆的闻着味道来的狼。当然还有子弹。
该庆幸这帮家伙的准头烂到连小孩子的弹弓都不如吗?离庄叔颐最近的一发子弹也不过是打中了她眼前的那扇窗户,激起一阵怒骂。
当然那张从窗户里探出来的愤怒的脸,在看到这一连串的乱糟糟的戏码,吓得目瞪口呆,立时便熄了怒火,躲了回去。那张如同变戏法似的的脸实在是可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