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0-4 绝望

白银骑士 Stigma 3687 字 2024-04-21

“抱歉啊,我再重申一遍,我可没空理会你们这连自己人都看不下去的可笑的审判游戏。小早川姬乃是我的女儿,我不会将她交给任何可疑的人。而那边的神代,是我刚死去的管家故交的孙女,小早川家同样拥有监护义务,不会将她送到你这种看起来就没法好好抚养的不合格家长手里的。”

“你似乎误会了什么。”

那个人轻蔑地哼了一声,仿佛正宪先生犯了什么极其可笑的错误一般。

“第一,这不是商量,而是通牒。我只不过是向你传达这个事实,至于结果,轮不到你来决定。第二,‘那个’并不是什么女儿,只不过是个混入了异端血脉的缺陷品,我只是来回收异端的,自然不需要你的许可。”

“…………”

意料之中的话语。那个人是怎么看待我的,在多年以前我就已经充分了解。

可是,就算知道,心中仍然不免抱有一丝最小限度的幻想。

就算她讨厌我,鄙视我,嫌弃我,最少,最少她会认同我是她的女儿吧,会承认我曾经是被她的温暖包裹的,她身体的一部分吧?

可是,这种程度的幻想,也被无情地粉碎了。

“喂,你这家伙!”

突然,耳边响起了姬乃的怒喝。

“你再怎么逻辑混乱精神异常强迫症暴力狂杀人魔都不关我的事,但是飞鸟是你的女儿吧?你为什么要否定啊!你……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点对家人的爱吗?你知道飞鸟她……飞鸟她……”

有些哽咽的姬乃紧紧握住我的手。

是啊,我……我到底是怎样看待她的呢?我渴望着母亲的爱吗?还是想为了父亲和爷爷复仇呢?

然而不管怎样,我的思绪都无法传达到她那里。就像刚才的战斗一样,无论语言还是攻击,都无法触碰到她的一片衣角。

“是吗?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个人,将视线对准了姬乃的脸庞。

即便是面对父亲的锐利眼神都能毫不退缩的姬乃,脸上的气愤瞬间转变为胆怯。

没可能的,跟那个人正面对峙是没有希望的。即便是承受到这眼神的侧锋,我都已经禁不住双腿发软。

然而姬乃却挺住了,她努力地抓着我的手腕,指甲甚至微微陷进肉里,靠着我们两人的力量,才能勉强在那个人的眼力之下坚持下来。

“没关系……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连自己的真实内心都无法面对的弱者,根本就没有承认的必要。”

…………

“姬乃,够了。”

“可,可是!”

“……谢谢你。”

我努力挤出笑容,可是自己都明白,这笑容恐怕比哭还难看吧。

她说的没错,我连自己真正想要传达的是什么都不知道,连站在她对面的资格都没有。

“还有,对家人的爱吗?在知道我的丈夫竟然是异端的那一刻,这种东西就不复存在了。”

那个人的脸上,浮现了转瞬而逝的悲伤,然而就像证明这是我的错觉一般,她锐利的气场并没有出现丝毫破绽。

这或许,只是我的幻觉吧。妄想着那个人还有着一般人的感情的,我不切实际的幻想,令我的视觉产生了误差。

她的眼中,终究只有教义和职责。人类在她眼中,也只有异端与无关人等两个分类而已。说得再多也是无用,不能正面挡住她的话,我们所有人都会死。我、姬乃、正宪先生、甚至是爱德华,我们能选择的就只有死在这里,或是死在异国而已。所以——

我轻轻甩开姬乃的手,向前走了数步,站到了那个人的正对面。

“飞鸟你干什么!!又要胡来吗?”

“不……这不是胡来。这个人是不可能战胜的,所以在我拖住时间的时候,大家赶快逃走吧。”

“开什么玩笑!那飞鸟怎么办啊!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玩这种自我牺牲的老套把戏,别闹了好吗!”

姬乃焦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与之相对的,是面前依旧波澜不惊的那个人。

“是啊,真是‘开什么玩笑’。你该不会觉得,自己能在我这里坚持过五秒钟吧?”

“…………”

没错,我绝对不可能是她的对手。刚才被揍得体无完肤还活了下来,纯粹只是因为对方在戏耍我而已。如果她认真起来,我在一瞬间就会变成没有生命的盐块。

但是,即便如此我还是想要保护姬乃。

那个为我哭泣,为我发怒,为我露出笑容的姬乃,我希望看到她能健康地生活下去。

绝不能……绝对不能再让这个人夺走我重要的东西!!

我无言地举起左手的枪,隔空指向了那个人。

“蠢货。”

赌上全部决意燃气的斗志,换来的就只有轻蔑的唾弃而已。

“爸爸快点想想办法啊!不然飞鸟那个笨蛋又要……”

“如果有办法我也想马上就执行啊,可是这个女人真的……”

温柔的父女二人还在苦思着能让大家都得救的办法。可是,那种办法从一开始或许就并不存在。

“……真是够了。”

那个人,突然像是失去兴趣一般叹了口气。

“渺小的家伙们还真是喜欢这种无聊的戏码啊,就不能有点新意吗?互相包庇?舍弃生命也要保护别人?这种程度的觉悟究竟能做到什么呢?真是够了。”

语气中与其说是无趣,倒不如说带着决绝的厌弃。

她抬起了头,视线指向了我……不,是我的身后?

“所以,赶快结束这场闹剧吧,履行约定的时候到了,爱德华·汉密尔顿。”

——砰!

“什……咳!”

下意识想要转身的我,背后像是被重锤猛击了一般。

不,不仅仅是如此。

伴随着莫大的剧痛的,是身体被“什么”贯穿的触感。

胸前就像是被钻开了个大洞,力气在一瞬间从洞里倾泻出去。

我茫然地低下头,胸前雪白的衬衣,刹那间绽开了艳红的血渍。

啊,我懂了。

这是,曾经在景秀爷爷身上看到过的,死亡的徽记。

我——

双脚已经完全无法支撑身体,手中的武器也滑落在地。铛啷啷的金属音仿佛远在天边,听觉被呼啸的风声完全占据。

缓缓倾斜的视野也急速变暗,最后映在视网膜中的,就只有那个人的脸而已。

“——”

她仿佛想要说什么,我也下意识地张开了嘴,然而一切最终都被无声的黑暗所吞噬。

世界,终归静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