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朔想了一整夜,就连入睡都是“一百次邀请阿瑶一起过生辰”的梦。
醒来以后,他再睡不着,穿好衣服来到阿瑶家,坐在榕树下,远远望着门上的橘灯。
此时天未亮,谁家养的鸡啼鸣。
阿瑶家屋顶的瓦片投出亮光,裴朔伸长脖颈,拍了下榕树,三两脚蹬踩树干,跃上枝头,才看到她家院子,纸窗上的人影来回走动,过不了多久,阿瑶从屋里走出,一手提着灯,手里挎着菜篮。
裴朔赶紧跳下树,抚平衣服的皱褶,清咳一声在榕树下踱步,寻找一个能让阿瑶注意到他的位置,回忆准备好的话。
灯笼照亮前方的路,也让阿瑶发现站在树下路边的裴朔,她惊呼:“裴朔?你怎么会在这,天这么早,你也不怕着凉?”
“你送行那会还是雪天呢,大雪天的,你不怕冷?”裴朔眉目柔和,温声细语。
“那怎么一样,那时候你要离开南浔。我现在暂居京城,一时半会都不会走,你什么时候都能来。”靠近裴朔感觉他身上的寒气,阿瑶丢了去鱼市买河虾仔的念头,把人先带回家,左右探了探,连忙把门关上,进了屋,点燃火塘烧水,“以后你不用怕别人看到翻墙来,正常些走大门,我把门开着,咱们在院子说话,外头有人看到也不会多说什么。你这么早来,是有急事?”
“没有。”裴朔摇摇头,忽然僵住,他的事算急事,又点了点头:“有的,就是……”
“恩?”
火塘燃烧正旺,松枝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偶然还有火星飞溅出来,橘红色的火光映照阿瑶的脸庞,女儿家的肌肤如剥壳的鸡蛋,无暇粉嫩,又像苹果,红彤彤的想咬一口……
越看越觉得心跳如战鼓,声声震耳,比松枝还响。
裴朔不敢多看,愈发正襟危座,把视线挪开,挪到阿瑶的手上,她的手完全远离十指削葱根,手背还有烫伤的痕迹,不由得心疼起来。
“裴朔?你就是了半天,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那个,三月三当天作为皇家园林的明金池对百姓开放,有龙舟也有水上荡秋千,有没有兴趣一起去看?”
裴朔脱口而出,至于一整晚的腹稿,他忘得一干二净。
阿瑶愕然,“就是这事吗?”
“是的。”
她佯装思考,偷瞄裴朔,不期然对上他的眼睛,被抓包了羞赧转开视线,“好呀,那天一起去。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
“真的没有了?”阿瑶再问一次。
“那天……”裴朔不知道要如何开口,算了到那天再说,“没什么,我们就这样约好了,三月三一起去明金池。”
送走忍冬,出门就见到嘴碎的婆娘探头探脑。
讨人嫌的人不自知,不光八卦还不断戳人心窝:“那个小厮是找你什么事?小姑娘家家的可得小心,像你这般大的都快谈亲了,要是被男方家里知道没人要咋办?唉,可怜的孩子,没有娘姐不疼的……”
她没说完的话在阿瑶凌厉的眼神和亮出篮子里的菜刀下噤声。
阿瑶笑了笑,把菜刀收好。“阿婶闲呢,就照顾你儿媳,你儿媳的娘亲在外地也不见你去疼她,反倒管起外人来。至于小厮,人家请我上门给东家做宴席,阿婶打听莫不是要出钱请我给你家做宴席了?好说,只需两贯钱,材料你们家自备就可,什么时候请我上门呀?”
“疯了,两贯钱,还要材料自备!你怎么不去抢!”那妇人大喊大叫,企图引起左邻右舍的注意,余娘和王姨探头见又是这个搅事精,余娘犹豫片刻,王姨悠悠行过去,心里放心,叹了一声气就关门。
“买卖随意,你不愿,以后请我我也不上你家的门。”阿瑶哼道。
以前生活是自扫门前雪,一楼四五户关上门,听不见闲言碎语,她对这种生活很满意。来到这以后,望月家所在的巷子居住的百姓见过不少酬谢运往望月家,虽有好奇,但不至于跑到望月家门口指指点点说你们家抢钱啊,你一个望月,黄花都谢了还不嫁人,左右没有亲戚帮衬太可怜了。
安乐得让阿瑶差点忘记这个世界还是有点碎嘴的、闲得发慌非要对别人家事指手画脚的奇葩。
“不上就不上,谁稀罕你。”那妇人啐了一口。
“汪汪!”
在池塘窝着的鹅子举着翅膀哒哒哒跑过来。
门边一直伏着的大狗子站起冲妇人吠叫几欲想扑,细犬被阿瑶养了一个冬天的膘,毛色细密变黑,身材细长有肌肉充盈,前肢腾空隐约有站立的姿势,快能够得上阿瑶的肩头,狗狗身形长到一定程度,就能给人带来威胁。
妇人冷不丁发现门边养了一条狗,头皮发麻,吓得连连后退几步。
阿瑶解开门边的拴绳握在手中,冷下脸来:“阿婶最好说到做到,别来我家探头探脑,不然被我家狗子和鹅子当作是梁上君子就不好了。”
“打死我也不上你家!”妇人落荒而逃。
阿瑶低头抚摸细犬,把牵绳重新套到门边,“好样的,待会给你加鸡腿和肉骨头。”
“汪!”它似乎听懂了,应了一声重新伏在门边,尾巴上翘摇个不停。
“嘎!”小白鹅昂头,又啄了一下拴住细犬的绳子,眼巴巴瞧着阿瑶。
“成成成,你们玩,别弄坏我的田,弄坏我的田,我就让你铁锅炖自己。”
“嘎!”
阿瑶明悟,跟交代孩子一样,把绳索解开,让一狗一鹅撒丫子打闹着玩。
王姨看了一阵,上门来:“你也不怕开罪了她。”
“王姨,你都听见了。”阿瑶赧然,但说起对付那婆娘脸上不见难为情,激动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