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背着双手的顾清临背对着霜痕摆了摆手,大步流星的沿着小路向山坡下走着。
夜深露重,从长满寸长杂草的小路上走过时,他脚下的靴子已经沾上了一层露水,就连锦袍下摆都挂满了草屑,甚至有两只调皮的蝗虫收到惊吓后振翅飞了起来。
蝗虫身上略显坚硬的铠甲从他的手背上划过,他飞快的扭动手腕后将掌心合拢。
就这样虚拢着掌心任由那只蝗虫在他手心里做着无用的挣扎,不断跳起跃下的蝗虫在他掌心中不安分的动着,一阵阵有些发痒的触感从掌心传到内心之中。
跟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霜痕看到他的这个动作有些摇头失笑,难得一见少爷的孩子心性,也许是这压力实在过大。
就像少爷说的,只有在自己面前少爷才能放下属于顾清临的一切,做回片刻完完整整的段恒毅。
忍辱负重,必有所成。当一切真相大白之时,便是少爷重回大将军府之日。再也不用活成某个不相干之人,而那些所有的一切、原属于顾清临的不好情绪都可抛下。
巍峨的皇宫宫墙外收夜香的宫人沿着宫墙推着独轮车小心翼翼的走着。
炎热夏日的夜晚即使有一丝微风拂过,但那运送夜香的车上锁散发出来的味道还是足以让人退避三舍。
推车之人却恍然未觉一般,穿着一身粗布衣衫,神情有些木然的推着车沿着宫墙边缓缓行走,只有一双明亮的眼在朦胧的月色中熠熠发光。
每走到一处角门时他便从腰间卸下那一大串钥匙,熟练的挑出其中一把拧开铜锁,搬动装有夜香的木桶放在车上,而后又推着车继续前行。
“收夜香的手脚麻利点,这么大的味道想熏死谁啊!”皇城外巡逻的士兵队长见到收夜香人行动迟缓便上前呵斥道,同时有些厌恶至极的捂住了口鼻。
“是是是,大人,小人这就走,这就走。”这人极其卑微,面对呵斥时丝毫不敢表现出不悦,甚至是有些卑躬屈膝。
待这一队士兵走过去后,这人看了一眼四周,身形极快的朝着一处墙边走去,弯下身体在墙边扣抓了两下,将一小块布片握在手中后又变成了方才畏手畏脚的收夜香人。
顾清临听罢霜痕的话,有些无可奈何地一笑。他知道霜痕故意说的轻松也不过是不想让自己有太大的压力。
这其中的凶险谁都知晓,稍有不慎,叶大人和整个叶府便会有可能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成为皇权争夺的下一个牺牲品。
他不愿看见这一点点的可能发生。他不是神仙,没有扭转乾坤、生死人肉白骨之力,更无法去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
能做的也只是尽全力将可能发生的事控制在可控范围之内,尽量的将伤害降到最低。让自己所在乎的人能避开随时来临的危险境遇。
“我娘就有劳霜痕大哥了,关伯他老人家年岁大了,也该在府中好好的颐养天年,选出来的人考察一段时日后若无大错便可掌管府中管家之责。”
顾清临的语气稍稍有些低沉,每次提到他娘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回想去岁在府外不能入内的愧疚和辛酸之感。
若说这世上他有愧于婉儿,那么最愧疚的便是他的娘亲。
“少爷请放心,夫人一切安好,自从认叶小姐为义女后夫人较那段时日已经恢复了许多,。关伯虽然年岁大了,但身体还算硬朗,对府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却每样都要一一过问一番,现在的小赵秉性不错,再多历练一段时日吧!”
霜痕就段恒毅的交代一一作答,说起家常来也没有了之前的拘束,反而多了人几分随意。像是久违重逢的老友一般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哈,关伯还真是,难怪人常说老小孩小小孩,这脾气越越发的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顾清临有些摇头失笑,想到从前在府中的点点滴滴,脸上略显轻松的神情中带着深深地怀念。
但眼中深藏的却是许多心酸,关伯变得脾气有些古怪,想必与府中巨大的变故有关,且关伯一定固执的认为这没有男主人的大将军府终有一日会迎回两位男主人。
像过去一样,等着府中的两个男人凯旋归来。
关伯这样的一来可能是为了防止有心人在将军府中做什么手脚,所以才事事上心;二来大约想让这府中的一草一木都保持原样,继续等待他和父亲的归来。
无望且漫长的守候和等待,如何不叫人心酸!
关伯如此、娘亲如此,婉儿亦如此,他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