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实应了个是,去那箱笼里头挑了套鹅黄的衣裙,寻真忙过来帮陈滢梳头,一面便轻声问:“姑娘何时用饭?”
“等母亲回来了一起用罢。”陈滢说道,又笑:“这天气总归也热,饭菜凉一凉,吃着倒还舒服。”
见她还有心开玩笑,寻真与知实的心情便都放松了些。
匆匆洗梳完毕,陈滢才带着人跨出鸣风阁,迎头便见李氏扶着紫绮的手,慢慢地走了过来。
“娘,您回来了。”陈滢笑着迎上前去,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她的神情。
李氏沉着脸,目色微寒,面容沉黯而压抑。
陈滢见状,却是暗自松了口气。
一个人会生气、会动怒,便表示她的情绪还有起伏。
陈滢情愿李氏把满屋子东西都给砸了,也不想看到她心如死灰的模样。
李氏似是心神不属,任由陈滢扶回了正房。
命人摆上早饭,陈滢便把众人都遣退了,拿起青东瓷的勺儿给李氏盛粥:“母亲,女儿能问问是出了什么事儿么?”
李氏先不答,抬手去捏眉心,面上涌起浓浓的疲色。
陈滢将粥碗放在她面前,她拾起牙箸,叹了口气:“也不是什么大事,是派出去的几个家将飞鸽传书回来了。”
陈滢怔了怔,旋即便记起,许老夫人曾派了几名家将去周九娘的家乡查探虚实。
“却不知信中说了些什么?”她将两样小菜往李氏跟前挪了挪,抬眼看着李氏。
虽然从表面证据来看,四房在背后捣鬼的可能性最大,但陈滢对此却持怀疑态度。
四房两口子就没一个蠢的,若是他们设局,绝不会连个替罪羊都没有,就这么光着膀子上。
她还是比较倾向于这是别人做的局,陈励则是被人利用了。
至于周九娘姐弟的真伪,就算验出是假,首尾怕也不好查清。
陈劭的病情越见加重,陈滢数度前去探望,想要与他就失踪的这八年好生谈一谈,却每每止步于他的头痛症与眩晕症。
事实上,自陈劭重回故园,他们父女还从不曾讨论过这个问题,陈滢亦从不曾主动问起。
她相信陈劭,也相信太医院。
一个人是否演戏,陈滢自信是能够一眼看出的。而经由全大楚最顶尖的医生会诊得出的结论,她亦无由置疑。
可是,周家三口的出现,却让她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然而可惜的是,陈劭的身体状况不允许她进行验证。
陈劭病情加重后,太医院两度来人诊断,最终得出结论:因为受到了强烈的刺激,陈劭脑部的血块正在自行散开,所以才会导致他经常性的头疼、头晕。
这说不定还是件好事,于他恢复记忆大有裨益。
得知此事时,陈滢既欣慰于自己的父亲不是个遇事就躲的渣,却又失望于不能进一步调查。
李氏只在床上躺了一天,次日便恢复了原状。
这些天来,她忙着处置鸣风阁诸事,表面上甚至比从前还要有精神,就连饭量也跟着见长。
陈滢担心她熬出病来,时常从旁劝解,李氏却表现得云淡风轻。
“外人都在瞧我的笑话儿呢,我又岂能遂了他们的意?”
在一次与陈滢对坐闲聊时,李氏如是说道。
她要强的个性在这一刻展露无疑,语毕又扬着脖子冷笑:“外头来的什么哥儿姐儿,与我何干?谁愿意留谁留,总归到不了我跟前儿。说句难听的,这鸣风阁里便是多生了一棵草,那也得我点头,它才能长。”
说完了这些,她又反过来劝陈滢:“这都是我们大人的事儿,你一个小孩子很不必多管。想吃什么、想玩儿什么,自去便是,别老拘在院子里,看闷出病来。”
见她表现得如此洒脱,陈滢无从劝起,只能越加小心翼翼地陪着她。
李氏却是言出则行,该干嘛干嘛,府中诸人的侧目她就当没瞧见,竟是比以往更多了几分肆意,直叫人刮目相看。
除了父母之外,陈滢的另一个关注点,便在那周家姐弟身上。
她在等团哥儿痘疹痊愈。
虽然很怀疑周九娘所谓的“出痘”一说是否属实,但前有大夫“六成拿手”考语,后有许老夫人并许氏严令,陈滢便想着,还是“宁可信其有”来得稳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