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着是本性毕露的缘故,此刻的蓝布衫男人早已没了方才的剑仙气度,就一市井地痞无赖,翻着白眼道:“你说。”
杜二少眉梢一挑,身子前倾,右臂环圈过腿,下巴垫在膝盖上,口气带着几分桀骜几分不驯:
“老子的道就是剑道!”
“用刀也好,扔火弹使暗器也罢,老子说我使的是剑便是剑,旁人言语同我何干!”
“前辈你又算个……什么!”
说罢,杜鹏飞下意思把手指伸进鼻孔里,动作娴熟一气呵成,吃了熊心豹子胆般朝前方屈指一弹……自然是没弹到的。
良久,有贼心却无那贼胆的杜二少躬身抱拳,面色平静,转身便走,颇有几分事了拂衣去的潇洒从容,只是极目远眺,便能瞧清这个怂货的衣衫背后早已湿透。
被“胆大包天”杜二少指着鼻子痛骂一顿的男子无动于衷,脸上竟无半点神情变化,眼眸微垂,推开门走出屋内,再开口时,嗓音竟似垂暮老人般嘶哑低沉:
“好胆量……”
男人朝上伸了个懒腰,对着倚在门边的老头喊道:“上次来也姓杜的那小子,剑道造诣虽是不凡,性子一板一眼,太过枯燥乏味了点,相较起来还是这次来的这小子符合老夫口味,嘿,该骂便骂,说敢说言想言之事,方显我辈中人风范!”
以他久经岁月砥砺剑道铸就的心境,杜二少方才的话语对他而言,全然无关痛痒,如同过眼云烟未能掀起半点波澜。
休憩打盹的老头缓缓睁开眼睛,眸子浑浊,面容枯槁,仿佛只差半条腿就能入土去地底下跟牛头马面来个三缺一了。
“既然他那么合你性子,那你岂有不指点一二的道理?”
“送个屁!”男人接过话,“世上那么多人合我性子,难不成我要一个个费心指点过去,你简直是在说笑。”
“不过说起来,那小子虽说剑法造诣差了了些,心性这一方面着实惊人,晓得藏拙,方才将我痛斥一顿的举止,更是大大超出我的预料。”
一位剑法出神入化的宗师高手隐世埋名,枯坐此地百余载,想来不是仇家势力太大就是有什么苦衷难言之隐,牵扯太多终归不是什么好事。
“当年咱要是也有这般心思,兴许后来的处境也不至于那般凄惨。”
手指极富节奏韵律地敲打膝盖,许是日头太烈的缘故,老头抬起手,透过指间缝隙注视着天上那颗太阳。
“是到该走的时候。”
“早该如此。”许是早已料到,男人脸上没有半点惊讶,眯缝着眼,与老人一同抬头望天。
“再不走,可就没时间咯。”
蓝布衫男人放声大笑,竖起指头对天空狠狠一指,身形蓦地飘渺虚幻。
注视着男人如一缕青烟般消弭世间,老头放下手掌,伛偻着起身,腰背渐渐挺直,双眉斜飞入鬓,满头白发顷刻变作三千青丝,犹如墨染。
恰似当年少年意气仗剑江湖而行。
便在这时,他忽地看见湖泊对岸一白衫少年,提刀配剑,每步踏出皆有朵朵黑莲绽放。
兴致上头,蓝布衫男人拔剑出鞘,剑尖虚指向飘然而至的白衫少年郎,气焰张扬得不可一世,只听他道:“在下剑门五剑之问剑陆问生,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那白衫少年闻言,微微一笑,脸不红心不跳道:“在下剑逆青冥刀斩九幽‘刀剑双绝’夏云升,请兄台指教。”
力压群龙者号龙首,剑冠天下者称剑魁。
龙门剑斗三百余载,历届俱是天骄云集群英荟萃,能称剑魁者寥寥,不过五人。
今日过后……估摸着是得再添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