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秘也不与他再作计较,让老妪领着,往青牌馆这边走。
老妪终于是忍不住,朝李秘问道:“这更夫打错更,与吕大人失踪有何牵扯?”
李秘本不想回答,毕竟还未抓到人,可老妪与陈执悟便是自己的帮手,若他们稀里糊涂,办起事来终究没底气,此时便朝他们说道。
“其实很简单,吕大人早在一更时分,便已经让人劫走了,你看到的剪影,不过是另有其人,趁你打瞌睡之时,让更夫打了三更的梆子,你便误以为吕大人熬到三更,实则并非如此,不过是迷惑你罢了。”
“也就是说,老身一直盯着的,并非吕大人,而是假扮的?这不能够的,老身对吕大人熟悉得紧,那人身影像了个十足,又怎会……”
李秘想起程昱来,朝老妪道:“这天下能人异士多了去,寻个与吕大人身量相肖的,又有何难。”
陈执悟此时也疑惑道:“若那人早早便在房里假扮吕大人,他又是如何出得房间的?”
李秘笑了笑道:“自然是走出去的,不过此人精细,并未留下痕迹罢了。”
“这门锁紧闭,难道此人还会穿墙的邪法不成?”老妪今番倒是与陈执悟达成了一致。
李秘却摇了摇头,朝二人解释道:“适才你们也看到了,那门栓下是一滩污迹,此处正是关键所在了。”
“一坨浓痰能做甚么用?”老妪和陈执悟都有些难以置信,李秘的言语听起来也是荒谬之极。
然而李秘却摇了摇头,朝二人道:“诚如老妈妈所言,吕坤大人是个爱惜斯文的君子,又怎可能随地乱吐,那并非浓痰,而是牛油!”
“牛油?”
“正是!”李秘仿佛回想早先自己得出猜测结论的激动,此时也是握了握拳,朝二人继续道。
“那人离开之时,先把一小块牛油,卡住了门栓,将门关严实,老鼠把牛油啃掉之后,门栓便会掉落到栓槽之中,如此一来,便造成了反锁房门的迹象!”
“所以你适才在床底一番查找,就是为了寻找老鼠钻进来的鼠洞?”陈执悟也反应了过来,只是听起来仍旧有些匪夷所思,试问谁又能想到,竟可以借助老鼠来完成这等精妙的设计!
然而李秘却点了点头,朝二人道:“能够布下这个局的人,在咱们看来或许处心积虑,然则于他而言,却不过是不值一哂的小伎俩,若我说此人曾经煮了一大锅人肉饭,喂饱了好些不知情的人,你们信是不信?”
“这天底下又岂会有如此恶毒之人!”老妪和陈执悟难免惊诧地感叹,然而他们看着李秘的神色,内心却已经知道,李秘所言非虚!
若果真是这样的人物,将吕坤给劫走了,那么他们必需要争分夺秒,把吕坤给寻回来,否则真不知道此人会如何对待吕坤了!
{}无弹窗古时也没有钟表之类的计时器械,远些用的是日晷之属,近些则用更漏,百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夜里也没甚么娱乐,听着打更的响动,便知道到了歇息的时辰了。
更漏这种东西,也不是家家户户能有的,通常会放在县衙里,有专门的房间存放,也有专人管理。
由此也催生了一门行当,便是更夫了。
这些更夫,也唤作打更的,通常都是昼伏夜出,尽是晚上的勾当,这夜里若是不太平,偶尔也会传出一些个妖魔鬼怪或者鸡鸣狗盗的谈资来。
一些个奸夫夜里私会,一些个浪荡捣子入室偷家等等,更夫也都心里有数,所以这是个既被人看轻,却又话题十足的一个行当。
更夫需是巡夜,每隔一个时辰便打一次更,有人敲梆子,有人打鼓,也有人敲锣。
单是敲敲打打,难免让人错过,更夫有时还会吆喝,渐渐也就形成了一些约定俗成的号子。
比如文学影视作品里时常能够见到,更夫挑个灯笼,敲着铜锣,嘴里却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云云。
这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通常是在一更戌时,也就是晚上七点到九点,所以电视里头深更半夜喊什么小心火烛,纯属是扯淡。
老妪所说的三更时分,便是夜里十一点到一点,也叫子夜,通常说明是夜已深沉,大家都睡下了,这个时候阴郁之气最重,更夫为了壮胆,也为了祈福,通常会喊“平安无事”。
这关于更夫的闲话也就不提了,且说老妪带着李秘来到这更夫住处,得知更夫竟然卷铺盖跑路了,心知事态不对头,便心急火燎往城南码头去了。
莫看南方地区水路纵横,但并非时刻有船,若是平头百姓,想要搭载船只,也是要看时辰的,并非随到随走,眼下还不到中午,那更夫是早上离家,运气好些的话,估摸着还能赶上!
李秘也不多说,老妪和陈执悟也没多问,三人急赶慢赶,终于是到了城南码头来。
也亏得老妪是个行走江湖的,到了码头,一亮暗号,便有人来接洽,船帮的兄弟拿了银子,不多时便将那更夫给追讨了回来!
那更夫没想到自己会被抓回来,见得老妪,整个脸色都变得苍白起来,畏畏缩缩,也不敢发声。
李秘按住刀头,朝那更夫道:“打更的,你拿了人家银子,故意打错了更,难道还想逃不成!”
李秘此言一出,老妪和陈执悟不由惊愕,心说打更的便是打错了更,也不是甚么滔天大罪,又何必逃走?
这时辰本来就不是很精准,打更的有时候犯浑犯困,亦或者偷懒懈怠,打错时辰也是情有可原的,这更夫为何要跑路,也是没个道理。
再说了,李秘又为何如此笃定,这更夫打错了时辰?
那更夫闻言,赶忙抬起头来,挺起胸膛道:“这位小爷,虽然小的不知你甚么路数,可也不能凭空污人清白,老儿我本本分分地打更,也有十几年了,又怎会打错,即便错了一两个分刻,也是说不出坏处的,那是极正常的事情,你又何必来污蔑老儿我!”
李秘可不管这些托词,因为这更夫都要跑路了,再迟些的话,线索可又要断了,此时便凑了过去,逼视着那更夫,冷肃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