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全是黑暗,敌人必然谨小慎微,有了光亮,才足以引诱这些人。
左黯便站在门前,如同一个迎客的门童一般,抱着一柄刀,闭目养神。
过得片刻,终于是响起脚步声来,不过左黯却是皱了皱眉头。
“你怎么回来了?”
没想到李秘出去这么多天,竟然在今日赶了回来!
李秘也是一身风尘,不过他却摇了摇头:“他们的去路已经让守陵人封锁了,那关隘我看过,有守陵人镇着就够了,我是黑牢里出来的,岂能不与弟兄们同生死共进退?”
左黯却是哼了一声,朝李秘道:“你是怕我放走了张角吧?”
李秘也是后来才想明白的,左黯耗费如此大的精力,布置这个幻境,绝不是为了杀掉周瑜,而是为了活捉张角!
既然要留活口,便说明张角身上有左黯想要的东西,而但凡出现这种情况,变数可就大了!
李秘早先预想,张角和周瑜绝不会出现在这里,多半是借着袭杀的幌子,二人偷偷逃离,逃到女真部,就万事大吉,甚至能够故伎重演,东山再起了。
然而李秘越想越不对劲,左黯费尽心思制造这场幻境,绝不是为了对付那些个虾兵蟹将,若张角和周瑜没有亲自前来,他又岂会如临大敌?
而左黯一直被困在黑牢里,对朝鲜局势不该这么了解,又岂会知道守陵人的存在,指点李秘去寻找守陵人?
这分明是想把李秘支开!
这也是李秘为何如此放心,让守陵人镇住那关隘即可,因为他知道,张角和周瑜极有可能没想过要离开!
至于他们与左黯之间有些甚么秘密,李秘一时半会儿也猜不透,所以只能回到这里来。
没想到左黯颇有些不打自招的意思,李秘更是猜疑,不过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而是淡淡地问道:“我为什么要怕你把张角放走?若我不在,你真会放走张角么?”
左黯抬起头来,朝李秘道:“这三十九个弟兄之所以活到现在,就是为了杀张角,报仇雪恨,也因此才听从你我号令,若张角死了,这三十九个人还会听命于你我么?”
李秘摇头苦笑道:“这些黑牢弟兄虽然武艺高强,拥有着无法比拟的杀人能力,但你知道我并不是很需要他们,或者说这种需要并不是想象中那么迫切。”
左黯却反驳道:“你对他们没需求,难道我也一定没有?或许我需要这三十九个人呢?”
李秘继续否认道:“你不会这么做的,这些兄弟们都是心思透亮的,若知道你放走张角,只是为了继续利用他们,张角没死,只怕你先被碎尸万段了,你不会做这么傻的事情。”
左黯啧啧道:“不愧是神探,考虑问题还果真是缜密,不过这事情也不用你管,只是我和张角之间的私人恩怨,你放心,不会跟你的目标有冲突的。”
李秘还想继续问下去,左黯的眸光却陡然变得凌厉起来!
“来了。”
他看着眼前的黑暗,轻轻松开了拳头,摸向了后腰!
人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毕竟战争才刚刚消停了几年,朝鲜这里自是不敢放松警惕,各处要塞关隘,仍旧部署了大量的守备军士。
这些守备军士可不仅仅是为了防御外敌,若是沿海地区,重点自是如此,可内陆也这般严防死守,防备的对象其实更偏向于伺机造反的朝鲜乱民。
二三百守陵人看起来与造反乱民实在太像,很难让守军忽视过去。
李秘也不想用武力来占领这个关隘,因为若真的动手,可就成了真的叛乱了。
而且守军的人数也不少,真要打起来,双方难免都有伤亡,无法再集中力量对付张角和周瑜,再者,动静闹得太大,张角和周瑜极有可能更换路线,所以李秘还是决定和平解决这个难题。
李秘虽然贵为大明天朝的伯爵,在朝鲜的朝堂上也不需看谁脸色,然而却不意味着他就能够四处横行,这些军士可不管你是甚么爵爷,本就不是同一个层次的人,谁会认得你李秘李爵爷?
对于劝服这些守军,李秘也从未想过,之所以敢来,完全是信任这些守陵人。
虽然他们都被绞去了舌头,但并不代表他们无法“说服”别人,有时候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无声胜有声,他们失去的舌头,反而成了最具说服力的证据!
他们曾是有功之士,他们是李舜臣手下英勇无畏的英雄,他们也曾经与这些守军一样,兢兢业业出生入死,然而他们落得这样的下场,守军又岂能无动于衷?
所以李秘相信,守陵人一定能够说服这些守军!
看着老头儿带着守陵人向早已戒备的关所走去,李秘也没有太多的起伏。
他的心里反倒有些担忧左黯和赵司马等人了。
虽说布置了法阵,但周瑜对李秘早已不再手下留情,从他将李秘毫不犹豫丢入黑牢那一刻开始,他就失去了所有的怜悯之心。
无论赵司马还是左黯,亦或是三十九鬼兵丸,都是从黑牢里逃出来的,张角和周瑜对他们可没有任何的留手!
眼看着法阵一天天成型,左黯也在期盼着右离的消息,从海上追索到这里,纠纠缠缠实在太久,他也恨不得能快点得报大仇!
而这一日,赵司马终于找上门来,朝左黯问道:“大阵已经差不多了,该如何指派,就看你的了。”
左黯却是摇了摇头,朝赵司马道:“不急,那是最后一步,只能最后时刻才布置,提前布置便没有这等奇效了。”
赵司马也没想到左黯会藏得这么严实,也就不再问起这事,直到右离终于回来,左黯才将工匠全都赶走,只剩下三十九个弟兄。
当然了,还有一个极其关键的人物,这一路上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他的存在,那便是张梁!
张梁被李秘打败之后,差点就死掉,可李秘到底是留下了他,他的伤口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整个人都散发着尸臭。
弟兄们可不跟他讲甚么人道主义,毕竟弟兄们被困在黑牢里,他张梁不也没讲人道主义么?
李秘留着张梁,本意就是为了让张角投鼠忌器,即便知道张角并没有想象之中那么在乎张梁的性命。
可张梁知道太平道太多秘密,若张梁真的死了,张角反倒安心了,只要一天不死,一天在捏在李秘手里,张角必然是不会放心的。
左黯朝弟兄们问道:“把张梁丢在堂屋里,他可是阵眼,张角的人多半其实是来杀张梁,而非收拾咱们的。”
众人自是看得开这一点,当即将臭不可闻的张梁给丢到了堂屋里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