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倒下，横过护城河，直直砸在青年面前三四寸的夯土上，吱呀地颤了两颤。

方才踏门跃奔而出的群尸，或是倒在门前的砖石地面，或是扑在砸下的门板上，或是摔进门侧的护城河里，有些尚还能动，有些渐而消停，有些已无全尸。总之，袭来的这批几乎全倒，站着的……倒也还有，喏，按人体形态学划分一下，还可见到半个。

城内，又一批邪尸向着破开的城门冲来，身上冒火，衣履尽燃，部分皮肉已变得炭黑，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一股烧焦的糊味。群尸血瞳大扩，嘶嚎哑叫，宛如一群从地狱冲向人间的怨灵。

门外，青年深吸了口气，平伸的十指间风声大作，一个个气团又凝聚而出，排成一列浮在空中，如一串被透明玉线牵起的佛珠。

怨灵近，佛珠出，光暗交错，如盛夏暴雨突至，急、骤、猛、匆。“雨”过，众怨灵齐齐倒下，嘶声停止，身上火焰也慢慢退去，一副平和宁静的样子，如获了超度。

南门，门已破，尸尽出至城外。

月下，城外原野，一道寒光闪来，光斜，自冲在最前方那具邪尸脖颈间一照而过。

邪尸，顿。

肩上，头飞，朝后翻落。

尸身，一绊，跪扑前滑。

月下，城外原野，寒光转为红色，接着，又向倒地者身后那群同类的脖颈间照去。

北门，群尸涌出，游荡于城外。

离城的群尸却是未走远，如失了魂般，固缩在一方直径不过十丈的草地间打圈似的往复移动。先来者如是，后来者亦如是，相随相贴，拥簇环绕，如花盆边缘上，为些许松针首尾相抵不停转圈的毛虫。

群尸脚下的草地上，一圈暗红的光纹半遮半露，如夏夜萤虫般微微显亮。有一条红纹自圈内伸出，直直延向不远处的一灌木丛。灌木丛中，一方巾文士伸着滴血的手指，犹在地上费力地画着些什么。

“再晚几步可真挡不住了啊，汗！”

城内，火烈成海，烟汹成浪。

赤海黑浪间，游着一青一褐两条蛟龙，龙汇于城北，跃出，一前一后，落至北门城楼顶上。龙非龙，原来是一青一褐两个人掠起的长影。

青影偏瘦，年轻书生打扮，青布长衫，烟尘未染，像是不常出远门的宅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