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大海里的一滴水……”
许亦如遭五雷轰顶一般呆滞,他自小一往直前的信心与桀骜,在这一瞬间彻底崩碎湮灭。
他的气息奄奄,面若死灰地直直跌倒躺入柔软的绒毛之中,嘴角挂着一抹凄苦的自嘲笑容:“都能够将我彻底湮灭了,前辈还在乎摧毁大殿?”
“尽管我之前改变了气息,但声势太过浩大,我担心红尘客栈之中的雁断察觉到了端倪。”
暗影提及到雁断的瞬间,语气是满满的温柔与宠溺,“毕竟在他的认知中,我已经身死道消了,因此还是小心点好,如今还不是我们坦诚相对的时机。”
“仅仅为了这个么……”
许亦满嘴苦涩,心绪更是说不出的复杂,倘若暗影是一个修炼数万年的老祖人物,他也不会有如此挫败之感。
但他直觉暗影绝对不会是什么万年老怪,否则为了一个年岁未及弱冠的少年郎甘愿隐匿黑暗之中根本不切实际。
那些饱经沧桑的强横存在,说的好听是看破红尘的淡然,实话实说就是在数万年的冗长岁月之中,对亲友相继瞑目的长眠早已司空见惯,绝对不会为了一个蝼蚁般的小辈如此尽心竭力。
“我不明白,凭借前辈这般惊世之才,为何没有被天道选中,否则这天地之间的真正棋子之位,必然有前辈的一席之地。”
许亦此时一副看透一切的平静模样,身上的气息尽管微弱,但却相当平稳。
这让担惊受怕半天的雪白狐狸暗暗松了一口气,但它害怕影响到许亦的伤势,仍旧不敢稍有动作。
“首先,我从不认为作为天道棋子,被其操控有什么值得炫耀。其次,我注定了在这个天地规则因果循环的世界,寿元难以长久。”
暗影不知为何,却是向着许亦解释了起来,“获得天赋的同时,也将失去同等的东西。于我而言,天地规则便注定了迟早有一天会剥夺我的存在。否则我宁愿成为一枚弃子,也会乞求天道放过雁断的。”
“原来如此……”
许亦隐隐有了一分领悟之色,他毕竟悟性不差,自然听出了暗影有意提点自己。
旋即,他想到了什么一般,恍然大悟:“因为随时都极有可能意外陨落,故而天道便放弃了让前辈作为棋子,乃至弃子的可能,毕竟前辈带来的因果太大,一旦出现纰漏,自然是动摇整个棋局的大动荡。”
“因此他选中了雁断……”
暗影平静的冰冷声线,难掩因愤怒却无可奈何而产生的细微颤抖,“如此一来,我必然站在小断的身后,天道通过这种手段让我游离于棋局之外,却又身置棋局之中。毕竟我的天赋与实力价值不低,若是不想方设法地加以利用,那也太过愧对天道无情这四个字了。”
“天道无情……”
许亦苦涩一笑,不论是天道棋子,亦或是十大世家,亦或是这芸芸众生,都是非但被至高无上的天地规则囚禁的渣滓,也同样是被俯瞰生灵万物的天道肆意揉捏的玩物罢了。
暗影强横无比,却仍旧只能屈服于天道之下,顺从天道的命令,被天道牵着鼻子走,也被天道不断榨取攫取着残余价值。
一种同病相怜的悲哀,涌上了心头,许亦不知该当如何言表。
在十大世家的光辉万丈背后,无尽天骄强者也只是一群被天道奴役的高等傀儡罢了,他们这些光鲜亮丽的天骄背后,是无穷无尽的坟冢林立。
尽管这些埋骨的英魂,是为了大陆而战,为亲友的未来而战,但毋庸置疑的是,他们都是被情感束缚,进而被天道轻易为己所用的棋子。
许亦是如此,暗影也是如此,任何存在情感的生灵,存在的生灵,都是漏洞百出的,也是俯瞰时光长河亿万年之久的天道玩弄于股掌之间的。
沉默一时间蔓延开来,许亦最终强压下感慨万千,他定了定神,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请恕晚辈无礼,敢问前辈年岁何如,道则领悟如何?”
暗影能够轻而易举将许亦的拳影凝实反击,说明他对许亦领悟的道则了解相当透彻。
否则定然无法将那道则连同灵力一齐重新凝炼反击回来,毕竟道则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除了自身领悟之外,他人根本无法把握。
“执迷不悟啊。”
江流眼见注定的血流成空,也就不再待在这里,轻叹一声,瞬息扬长而去。
他救下许亦只是途经此地的顺势而为,严格来说,他也不是为了许亦,而是为了暗影,或者说是为了雁断。
在他的印象之中,雁断与暗影最后一面也不曾见到,这成了后世英魂终其一生最大的遗憾与痛苦。
而江流出手的刹那,便是为了扭转命中注定的结局,仅仅是无伤大雅的小细节,尚且在他能够掌控的范围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