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当代世家的财力,确实超出常人想象,而武功李氏百年积聚,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可世家之富,却不等于这些家族的族人们,也同样有钱。李世民身为家中未成年的嫡次子,现在只能从族中公产中分得一份月例钱。即便日后成年,也最多分个十几万贯,置办产业而已。
所以罗礼对这位的财力,深表怀疑。
“此甲是在下自身所有,自然就有着处置之权,与我父何干?”
李世民微一摇头:“至于每年的俸金,那是在下的事情,如果不能到位,罗先生大可携带此甲,毁约离去。”
在财力方面,他还是颇有信心的。就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黑市那边又收购了他组装的三尊墨甲,每一尊的利润,高达十万贯。所以他现在,手里还握着两百万贯的巨量资金。
加上收购宅邸的资金,远低于预期,李世民现在的资金压力大大减轻。他甚至准备在关西,或者太原,河东两地,再置办一座大庄园。
近年河南郡动乱频频,加上高句丽的这场大败,李世民料定朝中,必将经历一场变局不可。
以天子这些年来的行事风格来看,分明是睚眦必报的性情,且从不缺酷烈手段,这次回朝,多半会在朝中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那个时候,内府之内必将有许多产业放出。
而以他现在的人资,只需资金足够,就不难入手一二,
如今天下四方动荡不已,粮价或将节节高升。对于他们这些有权有势的勋贵而言,置办田地,是有利所图的事情。
李世民也不能不未雨绸缪,日后如果有什么意外,自己没法组装墨甲了,只凭这些产业的收入,就能供养自己的亲兵与几位供奉强者。
“看来罗某,确是小觑了公子!”
此时罗礼的神色,已是郑重异常:“那么敢问公子雇佣罗某,是准备让罗某看家护院,还是随身护卫?又或是为公子的三弟复仇?”
李世民顿时唇角一挑,心知这位是准备与自己讨价还价了,不得不说,这位的问题是直击要害。工作的性质不同,开价自然也不一样。
不过对此,他也早有预料了。
“既然是供奉,那自是在任何情况下,全力相助主家!否则李某雇你何用?”
罗礼却再次哂笑:“若是如此,公子就请回吧。区区一尊落日雷鸣,还不值得罗某卖掉这条性命。”
李世民闻言,却不禁笑了起来:“我想罗先生,一定会答应的。”
“你对我的来历,打听的倒是蛮清楚的,不过李世民这名字,我好似听说过?你是那位传说中,曾经扶危救驾,大破逆贼的李二郎?”
在认出李世民的身份之后,罗礼的神色,却是益发凝重了起来。
“你年纪轻轻,雇佣罗某做什么?是想要为你那弟弟复仇?”
李世民并不否认,依旧神色淡然的回应:“我说过了,有什么条件,罗先生尽可开。”
他对这位‘无面箭’,是势在必得。此人不但随贺若弼习得一手精湛箭术,本身的武道根本,也是能以一敌万的沙场武学,根基雄厚。
关键是这人的近战格斗,单人搏杀之能,也很不俗,不逊色那些江湖高手。三年之前,曾有从四位同阶武修的合围中,安然逃生的战绩。
这也可能是他近期内,他最可能雇佣到的一位一品高人。对他接下来的计划,至关重要。
罗礼定定的看了李世民良久,须臾之后,才又摇头失笑:“我可没有陪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家伙,过家家酒的兴趣。公子还是请回吧!你那三弟的事情,便连你的父亲都畏首畏尾,你一个臭乳未干的小子,简直自不量力。”
“近日山东大乱,我听说罗先生有许多同袍部属,需要另寻安家立业之所?”
李世民抬起了头,毫不想让的与罗礼对视:“要办成此事,可非是只有钱财能够办到。可李某近年在关西,置办了三处庄园,勉力能安置百户人家。罗先生就不想他们,能够重回故乡?”
他昔日靠着改装墨甲的收入,还有父母给的月例钱,也在关西置办了一些产业。
这三座庄园正是其中部分,规模不大,可安置一百户,却是勉强足够的。
罗礼的目光,顿时凌厉起来,仿佛刀锋也似,内藏杀意。
当年贺若弼惨死,举族衰落之后,他与贺家的亲军部曲,也不得不解散逃离。可张衡执掌的御史台与绣衣卫,在逼死贺若弼之子贺若怀亮之后,却并未将他们放过,一直在追杀逼迫,似欲斩草除根。
最后他实在忍受不了,干脆领着一些部属同袍,迁到了山东一带的无人野林内安家。
可如今才安稳几年,那山东却有接连大乱,乱军四起,让他不安已极。
不知这位唐国公家的嫡子,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居然连这件事,都打听清楚了。
罗礼很快就发现自己的视线,对李世民完全没有作用。他顿时长吐了一口浊气,将心绪里的那些念头都强行压下:“钱我有,势我能借,何需劳烦李仪同不可?”
此时他才将眼前的少年,真正当成了一位能真正对等交流的人物。
“据我所知,罗先生一年间依靠黑市得来的收入,应该是二十五万贯左右?不杀良善,不杀女子,不杀官将,有这三不杀的规矩,先生的收入难免低了些。此外修缮墨甲,置办丹药,接济贺公旧部,供养右武候大将军的大公子与族人,这些花哨想必不小?所以先生手中,此时应是两袖清风才对。”
李世民的目光诚挚,毫不在乎对面那越来越冷厉的气机:“至于势,罗先生自然能借,朝中权贵,也有有求于人之时。可就是您眼前,这个臭乳未干的小子,却能让罗先生你无势可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