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张照片里的姑娘是英军少校罗杰基思最为珍爱的一个人。是姐妹?是爱人?尽管并不知道她的身份,但是照片被一个随时都有可能送命的军官时刻带在身上,她在他心目中所占据的分量绝对不轻。
“隆美尔下令将罗杰基思和遇袭身亡的四个德军士兵合葬,以表达对这位英勇的少校的敬佩之情,但是这张照片我留下了。”隆美尔又细细端详了一会儿照片,再次将它放进兜里,“看到这张照片,我会想起我牵挂的人,以及这场战争中无数牵挂与被牵挂的人。”
一个毫无关联的人,也能这么发你感慨吗?法丽德望着隆美尔,她觉得面前的人似乎和之前不太一样,以至于自己的目光和看法都要为之一变了。
“战争就是这样,炮火之中,敌我双方都会有牺牲。”隆美尔自顾说道,“一样的血肉之躯,瞬间就永隔阴阳了。所有的东西,生命、热爱、荣誉都灰飞烟灭了。”
“您好像很有感触,”法丽德的内心也不免沉重起来,“也许上过战场的人,会体会得更加深刻。”
“是啊,你没有目睹过一辆坦克中弹后销毁的全过程。”隆美尔眼中的焦距开始变得迷离,慢慢地陷入回忆,“坦克开始着火,每一个通气孔都喷射着长长的火舌,座舱里的炮弹在火焰中爆炸,坦克开始膨胀、融化,液态的金属铅像眼泪一样从发动机里流向外面,在地面上凝结成坚硬的铁块,就像一面面铜镜一般。随着坦克内部的油料的起火,黑色的烟柱挟裹着各种可怕的燃烧物从坦克中呈螺旋状升腾起来。而坦克兵们的尸体一般会散落在正在燃烧、爆炸的坦克周围。好一点的还算整齐,看起来像是在地面上睡着了一样。不好的可能肢体分离,还有许多浑身着火,而躯体已经被烧得焦黑。”
隆美尔看到法丽德的眼睛瞪得极大,那如碧水照天的眸子里似乎正放映着他刚刚讲述过的故事。她的脸上除却惊恐的神情,还有一些不可置信的诧异。真的不该和她讲述这么可怕又残忍的事情,她是这么的纯真而无暇。
“听起来真的很残酷。”
“也许很多人认为,德军毫无人性,为了胜利,不会顾忌任何的生命和感情。其实他们不知道,我们也经历着这样的残酷和悲伤。我们也会害怕,会痛苦,会怀念。”
“希望战争的结束可以早些到来,终止这一切。”法丽德双手合于胸前,做着祈祷,“仁慈的请保佑天下受苦受难的人们,让所有人能够远离战争、分离和死亡。”
“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悲天悯人了?”隆美尔笑了笑,“我没有宗o信yang,身为一名职业军人,我应该热血、铁血一点才对。”
“没有……”
“他们都说我太多愁善感了,这词用得……真是尴尬。”隆美尔的笑容似乎比他说得还要尴尬。
“不,您很仁慈,”法丽德说道,“虽然德国发动了这场战争,但是战争是战争,政治是政治,生命是生命,人性是人性。您有仁慈之心,这是您美好的天性。”
“你这么说,可是为好些人开脱了不少的罪名。”隆美尔看着法丽德眼神中认真的神色,虽是感动,却也有着一些不信任,“多少人可以假自由之名而行罪恶之事,参与这场战争的每个人都可以说自己是无辜的。毕竟除了少数的一些天生邪恶的人,多数手染鲜血的人都不是以屠杀和掠夺为乐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