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陆一伟离去的背影,张志远心里不落忍,多少为他的前途捏一把汗。
苏启明表面上冠冕堂皇,替陆一伟考虑前程,实则呢?他明明知道丁昌华和杨德荣的关系,硬生生将陆一伟这个棋子安插进去搅局,这不往火坑里推嘛!如果陆一伟争气,顶住了各方面压力,或许剑走偏锋能闯出一条血路。如果顶不住,被杨德荣他们围剿构陷,活生生把他的前途给断送了。在这个当口,以张志远一个人的力量难以杨德荣背后的林海锋相抗衡。
张志远心里同样乱糟糟的。在不久的将来,自己将要离开南阳县。如果真走了,陆一伟怎么办?始终是他的一块心病。到省城供职,自己还站不稳脚跟,短时间不可能把陆一伟带到身边。
从打黑除恶、打击私挖滥采以及企业改制,得罪了一大批人,自己一走,陆一伟就完全暴露在外,失去了庇护,围攻他的人一定很多。如果来一个林海锋阵营里的人接替自己出任县委书记,陆一伟的日子更加不好过。
张志远躺在椅子上想了半天,突然叫道:“肖杨,让陆一伟现在上来。”
陆一伟刚下了楼,接到肖杨电话又跑了上来。
“一伟,你这两天赶紧物色人选,你觉得谁不错,到时候告诉我,开常委会时一并通过,让你带到石湾乡。我可以给你开绿灯,人数不限。”张志远道。
陆一伟明白张志远的意思,感激地道:“谢谢张书记。”
“别忙着谢我,你一定要慎重对待,认真筛选,我尽最大努力支持和帮助你。另外,我打算让段长云帮衬着你点,他是老革命了,在南阳县也有一定威望,有些事你出面不见得能行,但多少买他面子,你认为呢?”
“如此甚好!”陆一伟听得出,张志远还是替自己考虑的。
“好了,你先去吧,让肖杨通知马书记和杨县长现在到我办公室开会。”
与此同时,杨德荣办公室同样为此事激烈讨论着。
高博文道:“老板,让陆一伟负责这一工程,是苏启明的意见,还是张志远的意见?”
杨德荣叼着烟卷沉思,道:“这个我也吃不准。昨晚吃饭时,是苏启明先提出来的,我看到张志远也很吃惊,不知是不是演戏。不过陆一伟是张志远的人,提拔谁他能不知道?我看他俩事先串通好了,合起伙来表演了一出双簧。这张志远,够狡猾的!”
高博文有些着急了,道:“老板,难道您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这个工程夺走?这可是一千多万的工程啊。要我说,您和林市长说一声,让我负责算了。实在不行,让丁昌华自己建,也总比在他们手里强啊。”
从茶社出来,送走苏启明,陆一伟试图解释,张志远摆了摆手道:“不早了,我也累了,明天再说吧。”说完,钻进了车里,一溜烟离去了。
陆一伟望着远去的车辆,心里没有即将提拔的喜悦,而是压着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得他喘不上气来。
回到南阳县,陆一伟回了审计局家属院,从冰箱里取出啤酒,一个人躺在沙发上喝闷酒。
回想着今晚的事,如同过山车般跌宕起伏。尽管苏启明已经作了解释,但张志远临走时的表情很显然不高兴。他十分害怕,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感情,就这样分崩离析,瞬间坍塌。失去了张志远的支持,他什么都不是。
可此事能怪苏启明吗?不能!苏启明也是一番好意,可他处理的方式不对,不管怎么说应该事前沟通,也不会造成如此误解。事情成了这个样子,自己就算有两张嘴,也解释不清了。
如果张志远心里已经留下阴影,如论怎么辩解都是苍白的。面对信任危机,陆一伟焦头烂额,喝得酩酊大醉,烂醉如泥。
第二天,也不知什么时分,陆一伟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迷迷糊糊接了起来,肖杨在电话那头着急忙慌地道:“陆部长,张书记让你立马到他办公室。”
陆一伟一下子醒了过来,抬头看了下表,已是上午十点。他挂掉电话,简单洗漱整理了下,匆匆往县委大院赶去。
到了张志远办公室门外,肖杨走过来道:“陆部长,张书记刚到,一来就叫您过来,您赶紧进去吧,待会张书记还有个会。”
“好的。”陆一伟整理了下衣服,敲门进去了。
张志远伏案工作,埋头签着一沓文件,并没有抬头看陆一伟。陆一伟站在那里惶惑不安,屏住呼吸不时地瞟一眼。房间里安静的出奇,只听到笔尖在纸上快速滑动的声音以及墙上挂钟的嘀嗒声。
这种局面是很少见的,看来,张志远还在生自己的气。陆一伟不能干站着,轻声地走到办公桌前,悄声打开水杯,见是满的,但他还是走到饮水机前接了一点,然后架着胳膊托着杯底缓缓放到桌子上,生怕发出一点动静打扰了张志远。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挂钟发出的声音如同木鱼,一下一下击打着陆一伟紧绷的心脏,好像被人抓在手心里一般,只要稍微一用力,随时可能被捏爆。等待的滋味是痛苦的,陆一伟站得双腿发麻,头晕目眩。
“坐吧!”张志远虽不正眼看陆一伟,眼角的余光却能观察到他的一举一动。
陆一伟不敢动,知道张志远心里有气,如同小学生般站在那里不吭声。
这时,张志远猛然将手中的笔重重地摔到桌子上,坐起来怒目圆睁瞪着陆一伟,压低声音道:“怎么?我的话不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