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吧。”张东子道:“他会因为此事专门找我?”
郭振彪又想了一圈,始终理不出头绪,干脆放弃。道:“东子,陆一伟这个人看着年轻,干工作确实有一套。在教育整合这事上,居然严步高和靳荣光都被他牵着鼻子走,能量不可低估。以后要多留个心眼,只要他敢动我们的利益,二话不说直接让他滚蛋。”
“好。”
回去的路上,陆一伟脊背出了一声冷汗。就在起身接电话的瞬间,他从玻璃上看到郭振彪在里屋坐着,一下子酒醒。没想到张东子和自己来这一手,幸亏没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要是真说了不该说的话,危险即将来临。
这两个危险的人物,要么远离,要么铲除。
回到宿舍,陆一伟洗了个澡躺在床上苦思冥想。本想着从张东子那里弄点钱,现在看是不可能了,绝不能与其发生利益纠葛。一旦发生,很有可能被对方裹挟成为利益同盟。对方实在太阴险狡诈了。
陆一伟似乎走入了死胡同,完全没有头绪。弄不到钱,这次教育改革极有可能失败,甚至还会连累一大批人。现在看来,没有任何退路。
第二天上班。
赵小康看到陆一伟愁眉苦脸想着心事,试探地问道:“陆书记,您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与赵小康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觉得此人还算不错,道出了实情道:“我正为钱的事发愁呢,东关中学缺口资金那么大,县里又没钱,唉!”
“要不去上级部门跑动跑动?”赵小康建议道。
“已经找了,建教学楼的钱就是。”
赵小康想了一会,突然坐起来道:“陆书记,我倒是有个法子,不知道能不能行。”
“嗯?说说看!”陆一伟一下子来了精神,坐起来道。
赵小康道:“我们黑山县有个叫余淮生的,早年间外出打工,很少回来。此人脑子活又聪明,据说干了七八年积累了些资本,自己在深圳开了一家房地产公司,名气大的很,现在至少是千万富翁。要不你去找找他?”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陆一伟若有所思道:“他最近几年回来过吗?”
“前年回来过。”赵小康道:“回来时严书记和靳县长都亲自登门示好,想让他回乡投资,可人家似乎并不感兴趣,委婉拒绝了。”
“为什么?他不愿意建设家乡吗?”
赵小康道:“有些事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听说他家在文革期间迫害过,伤了感情,人家不愿意回来。”
“哦。”陆一伟点头道:“类似的情况不少,我们南阳县也有。他在黑山还有亲人吗?”
“好像还有个远房叔叔。”
“关系怎么样?”
“应该不错,据说前年回来就是专程回来看他叔叔的。”
“这好办了。”陆一伟决定一试。
当天下午,陆一伟去拜访了余淮生的远房叔叔,并把自己的想法讲了出来。老爷子虽是文盲,但听说为家乡办好事,竖起大拇指夸赞陆一伟,并答应与其一道去一趟深圳。
第二天,陆一伟带着老爷子直奔深圳,费了很大周折见到了余淮生。
余淮生得知陆一伟来意后,一口回绝道:“这事想都别想,家乡的人伤了我们老余家的感情,现在让我反哺他们,那有这样的好事?哪怕他们骂我不仁不义,我也绝不会掏一个子。”
陆一伟耐心劝说道:“余总,我不是黑山县人,但我今天为了黑山县跋涉这么远来见您,确实遇到了难处。论情感,我没有您深厚,但您毕竟是喝着麦河水长大的,难道您愿意看到家乡永远这么贫穷下去吗?确实,有一少部分人伤害您及家人的感情,但大多数人都是无辜的,我希望真心为家乡做点贡献。”
余淮生的叔叔也劝说道:“淮生,都几辈子的事了,你还揪着不放,我都看开了,你有什么想不开的。陆书记人家一外人都为咱家乡操心,你也应该出一臂之力。”
经过轮番劝说,余淮生松了口,答应可以以捐赠的名义支持家乡教育。但有个条件,东关中学必须更名,以他的名字进行命名。如果同意,他愿意捐赠300万元。
一个字值150万元,值了!陆一伟爽快答应了他的请求。
钱的事终于搞定,让陆一伟大出一口气。
回到黑山县,陆一伟将此事和严步高汇报后,严步高二话不说,拍板同意。随即,东关中学更名为淮生中学。
招录教师工作紧张有序进行着,各种关系持续增压,让陆一伟有些难以承受。不仅他为难,严步高和靳荣光都不好衡量,找关系走后门的人实在太多了。为了解决这一难题,严步高提议增加名额,由原来的20名提至40名,就是如此都满足不了各种关系的需求。
有了钱,自然底气十足。周大科果然没辜负陆一伟,用重金在全省范围内搜刮着各类高考落榜生,一通下来招了近40个多个。再加上本县的,够两个班的编制。
高考复读班由西江大学附中退休教师当班主任,由其他挖来的教师任教,赶在九月前终于开班。
开班前,陆一伟专门给几位教师开了会。空话大话没有讲,而是直接提出激励机制。明年高考只要见一个达本科线的,每人奖励一千。有考上清华北大的,每人奖励一万,说到做到。此话果然效果好,教师们打了鸡血似的狠抓教学,丝毫不敢懈怠。一切的一切,就等到明年高考见分晓。
与此同时,淮生中学高一一共招了120多名学生,不算多,但对于一个新生中学来说已经非常不错了。如果能把这一批培养好,黑山县的名声一下子就打出去了。然而,三年的漫长等待如同煎熬,到时候,自己还会在黑山县吗?
“喂,是张总吗?”
“哪位?”张东子用极其不友好的态度道。
陆一伟并没有计较这些小节,道:“我是陆一伟。”
“哎呦,是陆书记啊。”张东子立马转变态度,谦和地道:“实在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是要账的,您千万别计较啊。”
前面提到,张东子是黑山县的风云人物,其深厚的背景涉及军方,地方政府压根不敢动他一根毫毛,任由他胡作非为,横行霸道。而郭振彪敢如此嚣张狂妄,从某种程度上与张东子有莫大的关系。因此,黑山县要想改变,张东子是极其关键的人物。
在张东子的称呼上,陆一伟斟酌许久,直呼其名有失礼仪,称兄道弟有失身份,称呼张总相对比较贴切。笑着道:“张总,忙啥嘞!”
张东子懒洋洋地坐在办公桌前道:“能忙啥,无所事事呗,陆书记要不过来喝茶?”
陆一伟正等着他这句话,道:“现在恐怕不行啊,还有些事要处理,晚上吧。”
“行,晚上我派车过去接你。”
陆一伟没再客气,爽快答应。
晚上,张东子派他的大奔接上陆一伟,径直往县城中心的一家娱乐城驶去。
黑山县虽穷,但娱乐业一点都不受影响,一到晚上人声鼎沸,人来人往,敢情老百姓赚的钱都花在这上面了,形成一个奇特的经济怪圈。一般情况下,经济发达的地方娱乐业才会繁荣,比如说南州市,靠着房地产业拉动娱乐业,那黑山县靠什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是当地群众的思想过于开放,还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过于安逸,实在让人费解。
凯撒娱乐城,位于县城正中心,这里原先是工人活动中心,供当时的厂矿职工子弟娱乐活动。后各类企业撤走后,昔日的热闹一去不复返,留下空荡荡的房子。张东子看上了此地,经过翻修扩建改为娱乐中心。白天冷冷清清,一到夜晚车来车往,熙熙攘攘,门庭若市,异常繁忙。尤其是星期天,院子里停满了来自不同地方的车辆,周边酒店人满为患。今晚虽不是周末,但人流量相当可观。
下了车,司机带着陆一伟来到后院一栋小二层楼里。里面装饰富丽堂皇,不亚于大型酒店。进了房间,张东子起身笑眯眯迎接,道:“陆书记,今日您能大驾光临,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哈哈……”陆一伟大笑道:“你这里也算寒舍?”
张东子爽朗笑道:“我这好不容易学着你们文人拽了下词,谁知还让您给笑话了。”
“呵呵,开玩笑的。”
“坐!”
房间的装饰仿日式,古朴典雅,极其考究。房间一侧是榻榻米,另一侧摆放着一把武士刀,条几上还摆放着各种香炉,看得出,张东子还是懂得享受生活的。
“看不出啊,张总还懂香道,这种文玩以前只是听说过,今天第一次见。”陆一伟夸奖道。
张东子道:“偶尔玩玩而已,我就一大老粗,不过这玩意儿挺有意思的,陆书记喜欢的话,我可以全套奉送。”
“还是算了吧,我又不懂,也没那个爱好。”陆一伟连忙摆手道:“香道和茶道一样,不去静下心来潜心钻研,始终体会不到其中的奥妙。”
几句话,拉近了两人的关系。张东子道:“陆书记所言极是,我这人年轻时狂妄,太毛躁,心气盛,现在年纪大了,总想着能静心剔除身上躁气,渐渐地就迷上了这个。挺好,闲暇时感受下美好的东西,也是人生乐趣。”
陆一伟看到了张东子的另一面,十分惊奇。道:“你才多大啊,顶多比我大五六岁,现在修身养性是不是尚早?如果你想静心的话,我建议你看看佛学的经典著作。”
张东子摆摆手道:“我从来不信那些,宗教思想是禁锢人思想的工具,我何必成为他的奴隶?管他是什么,只要自己开心就好。”
“哈哈,有思想。”陆一伟没再多说,端起茶喝了一口。
这时,有个男子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看到陆一伟愣了一下,然后爬在张东子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张东子眉毛一飞,扬手一挥道:“把人给我抬出去,把车扣下让他滚蛋!”
“好的。”说完,男子又快步走了出去。
男子脸上的疤痕让陆一伟印象深刻。如果不出意外,该男子就是当初在黑山沟打劫他的头目。
“一点小事,来来来,喝茶!”男子走后,张东子的笑容又回到脸上道:“咱俩这是第二次见面,我想以后会成为朋友的。”
陆一伟点头道:“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是我的荣幸,来,咱们以茶代酒,干。”
“干嘛以茶代酒,咱有的是酒。”说完,从一侧房间里拿出两瓶酒,放在陆一伟面前一瓶道:“咱俩不多喝,一人一瓶,行吧?”
“行!”陆一伟爽快道:“咱俩虽是第二次见面,但打交道却不是第二次了,准确的说是第三次。”
“嗯?我们以前见过面?”张东子狐疑道。
陆一伟轻描淡写地道:“都过去的事了,没必要再提。前年我来西州市看望郭书记路过黑山县,似乎与你的兄弟发生点不愉快。”
“还有这事?到底是啥情况?”张东子追问道。
“算了,算了,没多大事,不提了,咱喝酒。”陆一伟举起酒瓶。
张东子却不依不饶,道:“陆书记,这事既然我知道了,就不能不问不管。是不是刚才进来的那小子?”
“真没必要了。”陆一伟不想挑起事端,道:“来来来,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