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陆一伟摸着脑门说不出话,最终点头道:“那好吧,老母亲的身体是大事,可你要走了,我怎么办?你给我推荐一个人。”

潘成军摇摇头道:“这个……还是你自己拿主意吧,况且我身边又没合适的人。”

陆一伟难以想象,要是潘成军不在了,谁还能守住这个摊子。过了一会道:“你觉得海东行不行?”

潘成军含含糊糊道:“海东经过一段时间锻炼后成熟了许多,但很多方面还有些欠缺,不过我相信他能拿下来的。”

没有可靠的人选,也只能如此了。

陆一伟动情地道:“老潘,你这一走,我心里空落落的,真心不舍。”

潘成军强颜欢笑道:“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只要有时间我还会回来看你们的。”

“成!”陆一伟一咬牙道:“回去以后你安心带母亲去看病,福建不行去京城,京城不行去国外,钱的事别考虑,需要多少拿多少。”

“足够了。”

陆一伟眼圈发红,站起来走过去来了个拥抱道:“老潘,即便你走了,我们永远是好兄弟。”

“对,好兄弟!”

潘成军的离开,对陆一伟无疑是一大损失,李海东能挑起这大梁吗?在他脑海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但面对生老病死他不得不放手,然而,事情真的如此吗?潘成军憋得一肚子话不敢说也不能说。事情的真相一切源于李海东。

陆一伟当初让李海东到煤矿上帮衬,一来是历练,还有点私心,希望他能监督着潘成军,毕竟是外人。而与李海东摸爬滚打多少年,知根知底的,量他也翻不了天。然而,李海东变了。

李海东的心境是随着煤矿的效益而变化的。一开始,煤矿刚刚有了点收益,他已经有些按耐不住,急得想买豪车。潘成军不同意,可到了陆一伟那里同意了,转眼就买了。

到了第一年年底分红时,陆一伟给了他30万,而潘成军拿到了100万,这让他心里很是不平衡。凭什么他拿的多,我才拿了这么点?但迫于陆一伟的压力,他不敢表现出来。

今年,煤炭价格水涨船高,李海东愈发膨胀。特别是看到其他煤老板过得十分潇洒后,他也变得浮躁起来。总是找各种借口满足自身私欲。潘成军为人正直,好多要求都驳了回去,让他找陆一伟商量。李海东哪敢,于是与潘成军多次发生了口角。

有一次,两人因为一笔钱大打出手,李海东扇了潘成军两巴掌。潘成军忍了,并没有和陆一伟说。

见潘成军不吭气,李海东越来越胆大,常常绕开潘成军以各种名义开销。陆一伟刚到黑山县那会,他提议给陆一伟买宝马车,潘成军毫不犹豫同意了。其实他摸准了陆一伟的心思,即便是开过去都不敢开。果不其然,开过去立马就送回来,自然就成了他的座驾。

另外,经常以交际招待在外花天酒地,出手阔绰,不知道的以为他是东成煤矿的老板。还从中套钱私饱囊中,一年多下来少说也有上百万。

对于李海东的种种劣迹,潘成军一清二楚。甚至知道他在外面养着三个女人,在省城买了两套房子。但有些话不能说,毕竟两人比自己的关系铁,说白了自己就是外人,人家才是真正的兄弟。让李海东到煤矿上,还不就是监督自己吗?

有一次吃饭,狐朋狗友乘着李海东喝高了在一旁撺掇,凭什么让一个外地人当矿长而不是你?就此,李海东萌发了这一想法。

此后,李海东处处与潘成军对着干。有一次直接撕破脸让他滚蛋。而且出语伤人,说他看上了陆一伟的钱,贪污了不少,像一条狗一样赖着不走……受到如此大的侮辱,要不是当初和陆一伟的约定,他早走了。而现在,不走是不成了。

老母亲确实有病,潘成军也想歇歇回家多陪陪母亲,正好找这个借口就此脱身。

成了如今的局面,完全是陆一伟一手造成的。对潘成军当初的不信任,对李海东的过度纵容,让曾经的盟友就此分道扬镳。

李海东之所以变成这个样子,除了陆一伟的偏爱,身上原有的劣根性难以剔除。

李海东从小是孤儿,后游手好闲成了赌鬼,要不是陆一伟看他可怜,拉了一把,估计现在还不知道混成什么样呢。

陆一伟对他真心不错。从果园起步捞取了人生第一桶金,给他在村里盖了房子,后来要结婚又在县城买了套房。婚礼的全部花销全部由陆一伟承担。还给他小舅子解决了工作等等,如此对待他,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然而,李海东本性难移,劣性难改,有了钱后逐渐膨胀,试图执掌煤矿。他知道,只要潘成军一走,煤矿就是他的了。

对潘成军敢下死手,但对陆一伟他还没那个胆量。始终保持着一颗敬畏的心,小心翼翼维护着两人的关系。

挤走潘成军,他就得逞了。现在看来,他得逞了。

对于李海东的所作所为,陆一伟就真的不知道吗?其实不然。

当初他在省委党校时,李二毛在矿上干了差不多一年。有些事源源不断传到耳朵里,但他听后,什么也没说。

李海东从小过着穷日子,现在有钱了享受一下是理所应当的。不知是李海东,其他暴发户不都一样吗?所以,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李海东潇洒自在。然而,过度放纵的下场直接把潘成军给逼走了。

潘成军走了,东成煤矿还会像从前一样吗?

转眼进入寒冬腊月,大地冰封,万里雪飘,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新春,作为国人的传统节日,显得格外隆重。几乎从进入腊月开始,家家户户已经着手为过年做准备了。劳累的一年的农民就指望着春节歇脚团聚,把积攒下的钱拿出很大一部分“犒劳”家人。对于他们来说,过一个体面的春节是最大的幸福。

按照东州市政府相关文件要求,今年全市的煤矿要提前停产整顿,比往年整整提前了半个月。煤炭市场持续火爆,停一天就损失巨大,这下让很多煤矿主不乐意了,急得团团转。有的胆子大的顶着压力偷偷开采,被市里开具了最严重的处罚,直接罚款百万,并再次申明,如果谁要敢顶风作案,一律从重处罚。

陆一伟虽对东州市的做法百思不得其解,但还是遵照执行。工人放假前两天,他提前来到了东成煤矿。

这一年,东成煤矿在潘成军的管理经营下,无发生一起煤矿事故,营业额翻着倍地往上涨,利润更是达到前所未有的成绩,直逼两千万大关。

对于这一成绩,陆一伟想都不敢想,他甚至不知道两千万是什么概念。而这一切财富,都属于他一个人。

当年种植果园的时候,收入了七八万元他就激动得一晚上睡不着觉。而如今,是当初的两百多倍,简直是天方夜谭,难以置信。

他知道,能有今天的成绩应该感谢两个人。

首先应该感谢张志远。如果不是他当初牵线搭桥出让罐头厂土地,也就没有今天的东成煤矿。这个恩情,他永世难忘。

再次感谢潘成军。潘成军天生就有做生意的头脑,是难得的管理天才,经营能手。他干预放弃北方市场在南方开辟了新天地,这一点,西江人远远不及他。正是他独具慧眼,思想超前,善出奇招,才能够让曾经奄奄一息的东成煤矿起死回生,成为安都县乃至东州市的重点煤矿。

如果再感谢的话,还得感谢肖扬。这一年来,他格外关照东成煤矿,免于相关部门的骚扰,一切正常运行。

李海东的这一年过得有滋有润,潇洒风光。曾经的小混混摇身一变成了土大款,浑身上下是名牌,车子从三菱车换成宝马车,在县城修了一栋三层小洋楼,好不得意。而潘成军依然是先前模样,衣着朴素,为人低调,反而比以前消瘦了许多。

得知陆一伟要来,李海东提前就准备着,专门到省城买来一尺长的大龙虾,还搞到了野生保护动物穿山甲,请得省城五星级大酒店的厨子到煤矿做菜,一顿饭下来,至少得上万。

对于李海东的做法,潘成军虽不赞同,但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人家管后勤,再说与陆一伟的关系摆在那,说多了反而无益。

陆一伟来后,潘成军和李海东亲自下楼迎接,如同接待领导众星捧月簇拥着上了楼。

陆一伟尽量减少来煤矿的次数,自成立以来顶多来过五六回,一般情况下都是电话遥控,最大程度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看到二人的变化后,陆一伟笑呵呵地道:“老潘,这多日未见你是越来越消瘦,海东反而越来越胖,你看看他的肚子,鼓得跟皮球似的,估计低头都看不到脚尖。”

李海东确实胖了,脸盘大了,脖子粗了,腰比以前整整粗了一圈。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都说中年人就容易发胖,再加上每天喝酒不运动,自然而然成了这副模样,嘿嘿,看来我的减肥了。”

“减什么肥,这样挺好!”陆一伟笑着道:“像你以前瘦的跟麻杆似的一刮风就飞跑了,男人胖一点才显得富态。”

“嘿嘿……”李海东不说话,只是傻笑。

几人闲聊了一会儿,潘成军直入主题,把一年的账本拿出来递给陆一伟道:“一伟,我先把煤矿的情况给你汇报一下……”

谁知陆一伟看也不看,把账本丢给潘成军道:“有什么好看的,咱们几个还存在这些,我对你们一百个放心。”

没想到潘成军一本正经道:“一伟,一码归一码,亲兄弟还得明算账,何况是这么大的企业,如果在公司你是董事长,我是总经理,有必要向你汇报一年的收支情况。”

看着潘成军异常严肃,陆一伟愣了一会,点头道:“那行,你说吧。”

潘成军接下来把煤矿一年的运行情况事无巨细地逐项汇报。特别是开支,啥时候干什么了花了多少钱,都一条一条罗列出来。

不听不要紧,一听吓一跳。陆一伟听后,不禁蹙起了眉头。光后勤这一块就开支高达200多万元,有些出乎他意料。

潘成军见陆一伟轻蹙眉,知道他为什么如此。看了一眼李海东后道:“一伟,后勤这块开支确实有些大,但上下打点疏通各种关系都包含在里面了。”

李海东急忙附和道:“对对对,陆哥,老潘说得没错,从村里到省里,哪一级的领导都要打点,不单单是我们煤矿,所有的煤矿都如此。我侧面问了下,我们这点钱花得并不算多。”

陆一伟盯着李海东看了几秒,笑容重新回到脸上道:“说些什么呢,我又不是不让花,该花花,不要因为这点小钱误了大事。当初我们开煤矿的时候已经说好了,我不参与,一切以你俩为主。”

李海东松了一口气道:“老潘,你听到了吧,我说了陆哥重情重义,不是那种抠门的主,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煤矿。”

潘成军尴尬一笑,点头道:“对,对。”

陆一伟虽不是火眼金睛,但察言观色的本领早已练就。他看出来了,潘成军憋着一肚子话不敢说,李海东则似乎在刻意隐瞒什么。此时此刻,他不能追问,更不能揪住问题不放,一笑了之。

按照当初约定,李海东是以工资的形式发放,而潘成军除了工资外还有一部分股份,这点上,陆一伟决不食言。经过思前想后,他不打算如此严苛了,都是自己人,较真就见外了。为了防止李海东有过多想法,他当面提出了工资标准,每人一个月五万,一年六十万。对于这一标准,两人都没有任何异议。

吃过饭,陆一伟先与潘成军座谈。

两人如同长时间未谋面的老友似的,一见面有说不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