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伟回过神来赶紧上车,奋力直追,费了好大劲才算追上。
“这是怎么回事?”吴世勋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
范荣奎来电话了,道:“一伟,刚才张秘书长和郭金柱闹了点不愉快,你别太在意。不过我看这位官老爷架子有些大,待会你得小心点。他说什么你就应承着,别因为他说话难听而甩脸子。”
听到此,陆一伟有些发懵。刚才还说他为人随和,这才多会功夫就变样了。事不宜迟,他立马通知赵小康,中午的饭要最高格档次,原先准备的礼品全部更换成高档蚕丝被。
但凡领导下来调研,临走时总要意思一下。多与少总算那么回事,让人家空着手回去实在不好看。原先他打算准备些土特产就行了,现在看来是个难缠的主,不好应付。
陆一伟秘书出身,在礼节上毫不含糊。张东健一下车,一路小跑过去给开门,并请到宾馆三楼休息厅,好茶好烟伺候着,还不忘准备西瓜消暑。
张东健本来心情不悦,不过看到陆一伟的接待标准还令他比较满意,暂时收起鞋帮子脸,露出圆润的白馒头,翘着二郎腿喝茶抽烟。
张东健以前是秘书出身,伺候过副省长,言行举止方面自然学得有模有样。只见他舒舒服服地靠在沙发上,慢吞吞地抬起手抽了口烟,拉长语调卖弄学问道:“这个……黑山县嘛,我以前来过一回,虽然来得少但对当地的风土人情比较熟悉。我记得这里盛产桔子,而且走出个大企业家,在京城做生意做得很好嘛!”
陆一伟本以为是他说话,但张东健的眼神停留在郭金柱身上,没有插话。
郭金柱看不惯张东健身上的穷酸劲,道:“看来张秘书长对我们西州市还比较熟悉嘛,不过盛产桔子的马河县,在京城做生意的大老板是荣平县的。”
“哦,哦,弄混了。”张东健见叉劈了,脸上有些挂不住,连忙道:“你看看我这记性,走得地方实在太多了,乘这次机会要多了解下西州。”
“西州这个地方虽不是要害之地,但历史上是兵家纷争必夺之地。汉有刘邦驻兵扎营,唐有薛仁贵抵御突厥铁骑,明有徐达横扫金兵残余,清有康熙亲临指挥千军万马,而且明末初,这里是走西口的必由之路。而如今,直接与邻省交界,是块风水宝地啊。”
郭金柱呵呵一笑道:“张秘书长还真是知识渊博,我在西州市三年多了,对这些历史知识还不清楚。”
张东健立马道:“俗话说活到老学到老,金柱还能年轻,是应该加强学习了。”
郭金柱冷笑道:“学这些有个鸟用,历史除了写在纸上还有什么用处?我现在当务之急就是破解西州市的发展瓶颈!”
两天后,省政府秘书长张东健一行绕道西州市前往黑山县。
官场规矩多,往往是指高层领导的活动轨迹。反而到了基层,一切化繁为简,摆脱条条框框的束缚。
出行带什么人,走什么路线,由谁来接待,什么规格都是有讲究的。一般省要员要到某一处就某一项目视察,所属办公室提前几天就做出方案,征得领导同意后方可实施。涉及工程项目的,城建、规划、国土是必须随行的。如果范围扩大,财政、金融办、国资委等相关部门陪同,其主要目的是现场办公,就地协调相关部门解决分内之事。
到一个县视察,必定先到所属市对等接待。如果是党群系统,就由市委部门领导接待。如果政府系统,就由行政首长或副首长接待,以此类推。关于接待问题,各级部门都有规范的接待程序,但实际实施过程中大相径庭。比如政协领导要调研,市委市府领导也得出席。
而到了基层,就更加混乱了。不管是什么人下乡调研,到了地方要求一把手接待,架子大得很。常常一些不知名的阿猫阿狗,摆的架子比省领导都大。形成如此风气,都是封建社会留下的残余,常常以官大一级压死人的态度到地方为虎作伥,好不嚣张。
省政府秘书长级别是正厅,与郭金柱同一级别。但郭金柱是既是省委委员,又是省人大代表,略高张东健半个头。但人家是代表省政府出来“督查巡查”,自然比郭金柱要强势一些。
张东健以前是省政府办公厅副秘书长,赵省长来后才把他提起来。郭金柱和他的关系马马虎虎,并没有深交,还摸不清他的套路,所以在接待事务上不敢怠慢。提前就交待陆一伟做好接待准备。
因为岳父范荣奎陪同下来视察,陆一伟提前去电话询问接待事宜。但范荣奎与这位秘书长交情不深,几番打听得知此人为人随和,生活比较节俭,不喜欢讲排场。
陆一伟得知这一重要信息,心中大致有了底。接待一切从简,中午饭安排到机关食堂,并告知以家常菜为主。
郭金柱本来想早早到西州交界处迎接,但手头还有些棘手事未处理完,临时决定在市委大院门口迎接,打发市委办公厅秘书长先去迎接。
本来是很正常的事,没想到这位秘书长见到只来了个办公厅秘书长,脸一下子阴沉下来。不过,毕竟是省政府要员,还是有一定涵养的,没有当场给对方不好看。
车子已经进了市委大院,郭金柱才匆匆忙忙赶下来。站在门庭处等待张东健下来时,却迟迟不见人影。
这时,秘书崔晓飞急急忙忙上前小声道:“郭书记,张秘书长好像有些不高兴啊。”
和郭金柱摆谱,简直自不量力。要是脾气上来,敢把你撂在院里,爱咋地咋地。但这次不同,毕竟是代表赵省长下来的。他压着火气走到车跟前亲自为其开门,谁知司机摇下车窗探出头道:“等会,张秘书长正在睡觉了。”说完,摇上了车窗。
郭金柱愣在那里,简直为所未闻。
七月的天流光似火,大太阳火辣辣地照射着透不上热气的水泥地,如同蒸笼般炎热,不一会儿,体型肥胖的郭金柱已是大汗淋漓,雪白的衬衣全然湿透。
郭金柱在车跟前站着,其他人也不敢乘机躲凉快,个个擦着汗享受着这天然桑拿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