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
纤细的手指,微微蜷缩,袁修月眉头微蹙着,有些愕然的抬眸凝着离萧然。
迎着袁修月略显疑惑的眸子,离萧然神色微闪,温和一笑,他淡淡说道:“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与你对弈,一直都是你执子黑子!也一直都是你在占尽先机,今日换我如何?”
闻言,袁修月的眉心几不可见的轻颦了下。
并未等她出声,离灏凌已然微翘着薄唇,将两人手边的棋罐调换!
见状,边上的汀兰,不禁面色微变了变。
眉头微蹙着,她将茶盏斟满,先与袁修月奉上一战清茶:“娘娘,请喝茶!”
“嗯!”
轻弯着唇角,将自己的手腕不着痕迹的将离萧然手中抽离,袁修月接过汀兰手里的茶盏,低眉浅啜一口。
伸手又端起桌上的另外一盏茶,汀兰抬眸看了离萧然一眼,遂垂眸上前:“王爷,请用茶!”
“有劳汀兰了!”
对汀兰温和笑着,离萧然接过她手中的茶盏,如袁修月一般,低眉浅尝一口,他抬眸笑看袁修月,伸手捏了一颗黑子,低垂眼睑,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微微垂眸,睇着棋盘上离萧然落下的一子,袁修月不禁眉头轻皱!
“先生今日一上来,便封了我过去最常走的那条路……”轻勾红唇,她取了棋子,垂首而落,随即淡淡抬眸,深凝眼前秀逸如风的离萧然:“如此,可是想要让我无路可走?!”
脸上的笑,微微一僵,离萧然如她当年在安国侯府时一般,从容怡然,淡淡出声轻道:“你以前不是说过么?有句话,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即便如今你的无路可走,只要我有在,便一定会与你重新开凿出一条路来!”
闻他此言,袁修月唇角的笑意,不禁缓缓加深:“先生,我听闻你已入主安氏一族,如今接连内乱,遭殃的只是百姓,若是可以,我希望你可让安氏一族放下……”
“月儿!”
虽尚未听全她的话,却早已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离萧然垂眸叹息一声,不等她把话说完,他已然打断她的话,而他白皙有力的大手,则置于棋盘之上,神情稍显默然:“离国祖训,后宫不得干政!”
闻言,袁修月眉头微蹙:“先生唤我月儿,而不是皇后娘娘……我如今只是与先生闲谈,并非是要干政!”
“月儿!”
在心头微微叹了口气,离萧然直直抬眸,望进她清澈却有深邃的眸底:“如今安氏一族与国军对持,虽不占上风,却也没有颓败之势……你此刻希望我放手,可曾想过,让离灏凌放过手么?”
经他如此一问,袁修月不禁心头一颤!
是啊!
她只是让他放手,又何曾想过,让离灏凌放手?
静窒半晌儿,她心思微转,方才悠悠叹道:“无论如何,皇上这一方,才是离国真正的君主,而安氏一族,却只是叛贼啊!”
“世上不是有句话,叫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么?”语气微凉,凉凉反问,离萧然苦笑着问道:“我不得不承认,离灏凌是个难得一见的好皇帝,但……你可知道,他从贤王手中接过的,到底是如何的一个烂摊子?”
闻言,离萧然不禁展颜又是一笑:“如此,正合我心意!”
——
稷山行宫的暖阁,与寝室只有一墙之隔。
这里之所以被唤作暖阁,根本是因此处于木质的地板下,乃是泥土掏空的坑洞,若到了冬日,命人在坑洞下填了上好的炭火,这里便会暖和的仿若春日一般。
如此温度,与外面的寒冷天气,有天壤之别!
不多时,汀兰便在桌上摆好了棋局,边上的矮桌上,亦已摆好了小灶儿和茶壶等一众煮茶用具。
“先生可知,当初惊闻你自投乌江之时,我心中是何情景么?”与离灏凌一起在矮桌前落座,袁修月轻笑着瞥了他一眼,伸手便从棋罐里取了黑子,垂眸置于棋盘之上。
“该是十分伤心的!”
淡淡的扫过袁修月平静的脸庞,离萧然眸色微深,抬手取了棋子,落于棋盘之上,他轻蹙眉心,神情深沉:“当时安氏一族,一心要拥立我为王,而保皇一派,则一心要灭杀于我,这两方背后的势力一方是我的母亲,一方是我的兄弟,我实在无法取舍,便只想自投乌江,如此便可躲过一切,也可让事态平息!”
“可你没想到,在你自投乌江之后,事态不但未曾平息,安氏一族竟还是以你遗子之名举兵叛乱了……”思绪飞转,想到安氏一族,又想到自己的父亲袁成海,袁修月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苦涩笑弧,轻轻落下一子,她不禁轻叹出声。眸色微深,她看向离萧然,继续低低哀哀的问道:“那乌江深不见底,乌江之水更是极寒,你投入江底,又是如何挨过的?”
闻言,离萧然勾起薄唇。
低眉深思棋路,将棋子落于盘上,他再抬眸,对袁修月苦笑了笑,脸上的神情略显萧索:“那乌江确实深不见底,乌江之水也确实寒凉,但我自小便深谙水性,咬了咬牙,便也就挨过来了。”
他,不曾明言的是,那个时候,他之所以咬牙坚持,只不过……是想再见她一面。
哪怕,只有一面,只要确定她性命无虞,而她身上的毒也已然全解,他即便是死,也能瞑目了。
但这些,这些话,他可留在心中。
可说与自己。
却……还不能于她明言!
听了离萧然的话,再看到他略显苦涩萧条的神情,袁修月的心,不禁蓦地揪起。
看着眼前一切都好的他,她心中微微舒了口气,唇角淡淡勾起笑意:“此去北域,先生是为了我,你……受苦了!”
闻言,离萧然嘴角的笑意缓缓加深:“能有今日,见你一切都好,我便一点都不觉得苦!”
“先生……”
心中有着无尽动容,袁修月轻颤了颤眼睫,眸中隐隐有氤氲升起,她深吸口气,低眉拾了棋子,便又落了一子,籍此将自己的失态掩藏。
并未继续落子,离萧然淡淡的看着她,“他……对你好么?”
闻他此问,边上的汀兰不禁微变了变脸色。
若说,在南陵回宫之时,离灏凌对袁修月,好的简直没话说。
但是如今……
微思量,以贝齿轻咬唇瓣,她张口欲言,却听闻袁修月轻笑着出声回道:“他对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