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兽嘴里的触手像风中凌乱的枝条,抽打在我的身上,又像撞在了一张蛛网里,在里面只停留了一瞬间,那场爆炸显现了真正的威力,排山倒海的破坏力四散开来,即使小山般的巨兽也承受不住,发出一阵低吼,甩动着长长的嘴巴,像鼻涕一般把我甩了出去,在落到摔到地上之前,我就失去了知觉。
意识再次凝聚起来,头痛得像要裂开,勉强睁开眼睛,发现我被甩到了另一边,地上黑压压的一片人倒着,余波过后有些人陆续站了起来,更多的像气泡一样蒸发在空气中,幸存的人漠然的向前走,似乎不把刚才的爆炸放在心上。
爬不起来的,趟在那里一动不动,等着灵魂消散,还有些人受到了惊吓,发疯似的向前跑。我努力的支撑起身体,这时我这才发现,我已经长出手了。
如果说再另一边的时候我还是一个纯灵体,那么现在我就算重生了,又有了人形,一层薄薄的膜包裹着我,没有骨骼和肌肉,用一种外骨骼的方式在运动,我想起了门口巨人的身体,和他坚硬的外甲,这应该是地狱里正常的生命形态。
刚把头抬起来,巨人的长臂在我头上呼啸而过,将前面拼命奔跑的几个人飞快的穿在他的粗糙的手指上,如钢锥穿过气球,一阵黑色的气体冒出来,干瘪柔嫩的皮囊软软的垂了下来,巨人看都不看又把他们扔进了旁边的深渊里。
原来在这里跑都是致命的,生命在这里连蝼蚁都不是,草芥都不如。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规规矩矩的站起来,跟着大队前进,殊不知这无意间救了我自己一命,那个龟灵兽也叫归零兽,专门用来吸食人们生前的意识,进到这里的人不许拥有独立的思想,必须全部归零。那几个被巨人穿透的人是被大爆炸的余波冲过桥这边来,被巨人发现了,所以被清理掉。我幸运的是从归零兽的嘴里被甩出来,成功的骗过了巨人的眼睛。
我当时并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幸运,周围的人都在机械的向前走,我尽量让自己保持低调,人权在这里是什么地位已经不用多说了。
后面的路上没有什么守卫,只有一望无际的黄沙,狂风让人寸步难行,拖着刚刚成型的疲软双腿,顶着刀割般的沙粒,随着队伍前进。
我不知要去哪里,也不知有没有尽头,前面的人望不到边,后面永远也不会有结尾,何不沿途看看风景。
我们路过一个巨大废墟,半截埋在黄沙里,露在外面的部分仍能显出它惊人的宏伟。我极目远眺仍能看到残缺的“审判”二字。
看来地狱里也是有司法的,一想到法律作用我就呵呵了。
黄沙中常有巨大的动物骨架,我们穿行在其中就像是进了巨人国,是什么动物不清楚,根据经验应该是有血有肉的那种,巨大的肋骨保护的应该是内脏,其它的埋在黄沙下,想像不出来它活着的样子。
随着残酷环境的磨练,我的外皮逐渐有了韧性,不是那么透明了,这让我安全不少,多少人在这漫漫黄沙路上,倒下再也起不来。
路一转弯,景色随之一变,风沙渐渐弱了,来到一条稀稀拉拉长着黑色野草的大路上,天还是血红色。远处的一块巨石吸引了我的注意,卧在密密麻麻的黑色草丛中,那么的安静,那么的孤单。
如果我没猜错,它一定是有着无数美丽传说的三生石,离的这么远我都能听到窃窃的私语声,仿佛在诉说着让人泪流满面的爱情故事。
这里一定有人来过,传说描述的那么准确,绝不可能靠凭空想像,他是怎么把所见所闻带回人间去的呢?我心中突然燃起了不小的希望,也许这并不是一个单程票。
三生石前没有人在那停留,也不见有人前去刻字,这让我很意外。我可以排除在外,其他人就没有一个有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
也许是现代人太现实,在车子房子的面前爱情已经变质了,有钱的美女如云,不打算和谁生死不离。没钱的被女人看不起,连生死不离的资格都没有。我本来就没打算去,远远的撇了一眼,不禁感叹,时代变了!
走着走着,我的脚被一棵野草缠住,我低头一看吓的魂飞天外,这黑黑一根根的哪是野草,分明是从地里伸出的一截手臂,枯瘦焦黑的手指紧紧抓住我还未成型的脚裸,把我拉倒在地,我拼命的掰他的手指,才注意它在向我说话,声音微弱的像病房里垂死的老人。
我好奇的坐下来仔细倾听,还真听懂了,它一直都在重复着一个词——解脱
我又听了听旁边的野草,也在诉说着同一个词,这一大片的野草都在重复着一个词,解脱、解脱、解脱…………
三生石前我一直以为的窃窃私语声,根本不是什么浪漫的甜言蜜语,而是无数的亡灵在呐喊。
每一棵野草都是一个人,每个伸出的手臂都在向路人乞求,这黑压压的一片都诉说着一个愿望——解脱。
天哪,你们在这里多久了?我不敢再往下想。
看着紧紧抓住我不放的手,对不起呀老兄,我也无能为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