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王二夫人却是各有各的心苦。
邢夫人自不必说,贾琏迎春皆非她所出,素日里也不亲近,日后就是出息了荣耀了,与她干系也不大。她所苦者,无非是膝下荒凉。
王夫人想的却更多些。贾琏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偏那贾敏自闺中就与她八字不合,这会儿远在扬州还要扶着贾琏那个烂泥与她的珠儿别苗头,也不怕污了自家夫婿一世清名。如今可好,她为珠儿的终身大事劳累不说,还要给贾琏那不争气的奔波。
再不甘心,王夫人也是掌家太太,不能如邢夫人那般压不住事情,只能按捺着心事应了下来。
贾母又嘱咐了贾赦贾政兄弟几句,也就发话让众人散了,独留下了王夫人。
“虽说凤哥儿这孩子与咱们家无缘,却到底是我瞧着长大的,我这里有些私房,原也要留着给她,你下次回去便带给她吧,只当是我这个老太婆的一点子添妆。”
为着王熙凤被赐婚六王爷一事,贾母没少暗地里给王夫人脸色瞧,只是天命不可违,贾母心头的气出了也就算了,回头还要打起精神来笼络关系。
这是贾母给她的体面,也是对王家的看重,王夫人闻言却更是气苦。她的元春还在宫里伺候贤妃娘娘苦熬,娘家侄女却被直接赐为皇子侧妃,这个中滋味真是只有王夫人自己知道,连个能说知心话的人也没有。
见王夫人只是低声应是,贾母也不以为意。她给老二挑的这个媳妇,能讨巧的时候当真不多。
“再有一桩,宝玉到底还小,不过是瞧着新鲜才要吃丫头嘴上的胭脂,你何苦喊打喊杀,倒唬着孩子。先前的事儿也就罢了,你院子里的事儿我也关不得,只一条,莫吓病了宝玉。退一步说,日后有了先生好生教导,他明了事理自然便好了,你可记着了?”
提到贾宝玉,贾母可谓是语重心长,直盯着王夫人点了头,才算满意。
不多时,正在与门客们清谈的贾政和忙着清点给李祭酒家的聘礼单子的王夫人就一同到了,说是犯了头疼病症的贾赦则又比二房晚了好大一会儿。
本就是大房的人惹出的祸端,偏这会儿子一个上不得台面一个只知坐在祖宗的功劳簿上吃老底,贾母心中原有的三分火气直让贾赦邢夫人拱到了七分。
“我老了,做不得你们的主了,便是想寻你们这些做老爷太太的说说话,也要三催四请。既如此,我又何必在这府里碍眼,回金陵去岂不两相便宜?”
贾赦来的晚又是一脸的无所谓,邢夫人虽说坐的规矩,眉眼之间却是掩饰不住的事不关己,贾母不免就把话说的重了些。
贾母一说要回金陵去,贾政与王夫人就接连站起身请罪,一下子更把魂飞天外的贾赦与心不甘情不愿的邢夫人比到了泥里去,气的贾母嘴唇都抖了几下。
直到连贾政都不满的瞪了过来,贾赦才注意到贾母面上的怒色,顺着多年来的习惯先就惶恐了下,随即又不免觉得不忿。琏儿再是不肖,不也都按着他们的意思处置了么?怎的还没完没了起来。
心里再多不满,贾赦面儿上还是老老实实弯腰作揖请罪:“儿子不肖,太太可千万莫要气坏了身子。若是太太不肯在这府里,儿子们还有何颜面立于世间?还求太太疼儿子们一回。”
这么多年来,贾赦请罪也算是请出了心得。自打他老子国公爷贾代善去了,老太太最爱使的杀手锏就是回金陵,一般这时候只管赔不是即可,等老太太捏住了话柄,自然会说明白要他们做什么。
不过,向来都是他们大房吃亏。
贾赦这些日子总是告病,虽有躲懒的意思,更多的还是心疼贾琏。他虽昏聩糊涂荒废时日,亲情上也淡泊,好歹这一年吃了贾琏不少孝敬,石头做的心肠也有些温热了。
这回南安王府一挑唆,贾母等人就要拿了贾琏回来家法处置,贾赦拦也拦不住,心里真是窝囊又憋气,算着日子贾琏也快要到了,自然就窝在东院病了起来。
贾母也不是真要跟儿子媳妇翻脸,见贾赦一如既往的尊重她这个老封君也就就坡下驴缓了面色,将案上的信件拿在手上,斟酌着说道:“你们也是要取媳抱孙的年纪了,凡事总要有点子章程,快坐下吧。琏儿约莫着暂时不会回来,林姑爷已经收他为徒,王府的事儿也有他们张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