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沙不想与她多做纠缠,问道:“不知道叔母什么时候有空,我想去看……”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春花急急的打断了:“你叔母要是知道你来了,肯定是高兴的,她也跟我念叨着你呢,真是太久没有见到你了,惦记着不是?只是你知道,你的这种情况,再加上你叔父那边可是下了严令的,再不许你登门……所以夫人也不能做得太显山露水。但你放心,她毕竟还是关心你的。不过今天却是太不凑巧了。你也见到了,现在家里这个样子,今天是有贵客上门呢,全府上下都忙了个脚不落地的,没得一刻的闲呢。何况这么多人来,万一其中就有认得出你的,到时可又怎么说?这样吧,三小姐先回去,等得了空我把你今天过来的事跟你叔母说一说,改天你叔母派车子去偷偷再接你过来如何?”说到这里,她似乎突然才想起来似的,眼睛在屋子里扫视一圈道:“我这也是得了吩咐,就连这间屋子现在也是要派上用场呢,让我先过来看看还有哪里不妥帖。”说到这里,她又扯着嗓门对门口的小丫头恶狠狠的嚷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那浮灰再抹上一遍。但凡让我看到哪里有一点不净的地方,不揭了你的皮!”
说完,她自己竟然也拿出一条手帕子,似模似样的擦拭起来,将玉沙晾在一边。
这间屋子虽然现在作为会客厅了,但因为地处内院,显然只能用来招待最为亲近的客人和女眷。看林春花的样子,倒真的象是会有极为重要的客人马上就要到来。只是她如此惺惺作态,只怕就差说出要撵玉沙走的话了。玉沙知道自己极不受欢迎,只觉得脸上发烫,却仍强作镇定道:“虽是这样,但我的确有事找叔母,还劳烦林姨抽空转告叔母一声。”
春花手上没停,脸上却又摆出一副笑脸,喋喋不休的道:“三小姐放心,我一定告知夫人的。只我现下手里忙着,一会儿这屋子也是腾出来要招待贵客的,实在是不好……。”她明摆着不想玉沙还待在这里,说完这话以后,从眼皮边上瞟了玉沙一眼,见她臊得满脸通红,暗自一晒,又唠叨着:“李嬷嬷现在也托大了,胆子大得很,就让三小姐这么独自出门。莫说现在外面兵荒马乱的,世道不太平,咱们家可就从不允许小姐们自己出门的。就说是三小姐的情况,事情虽然过去这么多年了,但顾着三小姐的安危,也是说什么得拦着的。要是我们府上的人这么办事,早就一顿板子没跑了……”
玉沙本欲张口解释,但想了想,又闭上了嘴。她实在不耐烦再与林春花多说,便只微微点了点头,低着声音道:“既然这样,我往园子里转转,待客人们走了,再过来吧。”说完,她转过身就往外走。
玉沙走得急了些,步子也迈得极大,似乎生怕再听到什么不中听的话。林春花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她瘦削的背影不由呆了一呆。她记得玉沙的性子是极高傲的,没想到今天自己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竟还是不肯离开。她想了想,追上两步,大声喊道:“三小姐路是极熟的,应该不会走错了地方,只不过现下园子里恐怕有生人,三小姐莫要被惊着了!就是真有熟人,也请三小姐避着些吧。千万莫生事端啊!”
玉沙脚步顿了顿,轻轻飘来一句:“放心,我会拣没人的地方去的。”
林春花撇了撇嘴,心里却是有点痛快的。她见一边的小丫头也在张望,便狠狠的一眼瞪过去,同时深吐一口气,嘀咕上一句:“扫把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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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沙一路疾行,看着熟悉的一园一景,突然就有些心灰。
刚刚进来的时候,她只一门心思的想着将此行的目的,其它全没留意,可此刻,耳畔是喧闹的笑语和锣鼓,满目是行色匆匆的下人,她才发现,每个人都在忙碌,只除了她;每个人都有很多事要做,也只除了她。对这个世界,她早已无足轻重,没有人在乎她,没有人关心她,没有人需要她!
玉沙放缓速度,由着性子漫步。正如林春花所言,路是极熟的,虽然后来也整修维护过,但大体并没有变样。
哪里有扶疏的花木和参天的大树,哪里有卵石铺就的小路和清澈的池塘,哪里设着高高的门槛和长长的游廊,玉沙闭着眼睛都能找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