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十八年(1395)初,太祖皇帝朱元璋主持编撰的明朝典籍《祖训录》成刊,皇帝不仅为之作序,还命礼部刊印成书,次年重定更名为《皇明祖训》﹐并将首章的《箴戒》改称《祖训首章》,颁行至各个藩王府邸严旨着子孙遵习。
《皇明祖训》的颁行让各藩王感觉到了皇帝对自己王权的控制越来越紧,行使王权时能够‘僭越’的范围越来越小,不禁都暗自牢骚满腹,但一时又不敢明面上发作。
洪武二十九年(1396)春,太祖朱元璋对几位‘塞王’发出‘敕备边十事’诏书,这其中就有‘燕王’朱棣,这无疑是给自己手握重兵,整军备战扩张实力再好不过的正当理由。
于是,‘燕王’朱棣收到此诏书后,急令人找高僧‘道衍’到王府里来谋划商议,而这位法号‘道衍’的高僧,容貌和身体长得很是怪异,有个词用在‘道衍’身上恰如其分,那就是‘形容病虎’。‘道衍’高僧在朱棣刚分封为‘燕王’时就已经跟随其左右,一直为朱棣在大事情上出谋献策,俨然是个军师。
高僧‘道衍’仔仔细细看完皇帝颁发给‘藩王’朱棣的‘敕备边十事’诏书后说:“王爷,具体的其实诏书里都已写清楚,重点是这条‘广布置,防斥堠’,既然是广布置,事务实施起来就不单是布置边境,您还可以增加在其他二位‘塞王’府邸和应天府暗椽的布置嘛!”。
朱棣听完‘道衍’高僧这话已然明白了他的用意,点点头说:“嗯,如今父皇年事已高,明年就是他老人家七十整寿,父皇再怎么节俭朝中大臣都会上疏朝廷大办,届时若父皇不召我回应天,我也打算让炽儿、煦儿同去应天府代为行孝祝寿,许多事咱们得抓紧办,不能没有准备啊!”朱棣言下之意不单是祝寿,还有收集打探应天府其余情报。
‘道衍’高僧听朱棣这话不禁赞到:“王爷高明!其他‘塞王’若争抢着进京祝寿,恐又会引起皇帝猜忌,虽然王爷您刚擒获胡首将孛林帖木儿不久,可您还是安分守己待在此处练兵布防的好,让小一辈去,隔代亲。”。
“唉不是我多心啊!当年蓝玉征北回师,在我城外驻扎,蓝玉要送我一批宝马结交于我,我推说理当父皇先挑选没敢要,也亏得没要,不然‘蓝玉’案又得让人横生事端出来。”朱棣驻外戍边这么多年,也是尽心尽力为朝廷办事,但对夺嫡一事一直却也没闲着。
朱棣与‘道衍’高僧坐在正堂里正说着话,此时一个声音喊:“孩儿给父王请安!给师傅老人家请安!”随着话音一个女孩子身影闪进堂厅。
“玉裳!你都多大姑娘了,还这么没规矩!”朱棣脸带愠色的呵斥到。‘道衍’高僧呵呵一笑说:“郡主从小就不受拘谨,又随我习武多年,郡主如今已长成,王爷怕是不好管咯!”。
“嘻嘻还是师傅疼我,父王,我来找我师傅的,您和师傅聊完了没有?”玉裳问父亲朱棣,“我得让你娘赶紧在世家子弟里给你找个合适的人,明年就把你嫁出去!”朱棣故意把话说得斩钉截铁。
玉裳看着父亲朱棣说:“父王你只管找,只要他能在我手里走过十招,我就考虑嫁他!不然我毋宁死也不嫁,嫁个窝囊废误我一辈子,哼!”。
朱棣一听这话不禁莞尔说:“‘道衍’法师你听听她这话,是个女孩子家该说的话吗?让她习武反倒把性子给习野了。”。
‘道衍’高僧微微一笑,看着玉裳说:“郡主天生丽质,兼之武艺高强,是非一般男儿配不上,随缘吧。”,“哎啊师傅!我来找你不是说这些的,你传授的‘炽天剑’剑法和‘虔佛掌’掌法我已练了七年,如今该教我新武功了吧?”玉裳拉着‘道衍’高僧的手撒娇。
‘道衍’高僧瞪眼合十:“阿弥陀佛!这剑法和掌法你大哥都没学会,你倒先学成,真是聪慧刻苦,反正师傅是再没什么好教你的,郡主你还是多练轻功或骑射吧,要不再跟着你炽哥哥研习儒学?”。
“我骑射也早胜过哥哥们,轻功他们更是追不上我,寺庙里九层高塔我几个纵身就上了去,父王您就没关心过我!”玉裳说完拧身跑出堂厅。但她话倒没假,自幼天资聪颖的她对武学深感兴趣,兄妹几人幼时皆拜‘道衍’高僧学武艺,可她却比几个哥哥武功造诣还高出不少。
朱棣望着朱玉裳背影微微摇头叹气,这女儿年龄最小,虽是庶出却也是自己心头肉,不免尴尬的对‘道衍’高僧说:“真是女大不中留,今年十七岁是该给她寻门亲了,哎!”。
‘道衍’高僧略有所指的说:“王爷,郡主非平常女孩性子,这因缘恐怕由不得您和夫人做主,阿弥陀佛!”。朱棣听这话一时很是不明白,问:“难道法师您又帮她算出什么?她的因缘怎地不由我们父母做主?”,‘道衍’高僧又行一礼道:“王爷莫问,到时候自然明白,天机不可泄露!”。
‘道衍’高僧出了王爷府邸大门口,正要上马回佛寺,却抬眼看见郡主也骑着马在前头等他,于是骑马上前施礼:“郡主这是在等老僧?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玉裳撒娇说:“师傅,父王天天守在这王府里,像坐牢房一样,没皇爷爷的圣旨那都不敢去,让我也陪着他坐牢,我想自己去趟应天府,去找我那些姐姐妹妹们玩,师傅您在父王跟前替我求求情好不好?”。
‘道衍’高僧听这话捋须一笑,对玉裳说:“这不难,明年春你皇爷爷七十大寿,你跟着哥哥们一起去拜寿不就成了?年底就准备礼物出发前往应天府。”。
玉裳一听这话高兴不已:“真的?那我现在就开始准备送给姐妹们的礼物去咯,师傅,我今日就不送您老回寺里了!驾!”说完策马奔跑而去。
六月底,广州府崔氏新府邸里热闹非凡,崔焕英买来两大竹筐的‘糯米糍’荔枝,一大家子人和廖国泰、廖杰都坐在正堂里品尝着,崔焕芝抓起一大把荔枝塞到廖国泰二人手里说:“卫贤哥哥你们多吃点,你们从京城来的人平常难吃上,这可甜呢!快吃啊!”,崔焕英夫妇看到这一幕都会心一笑,心有默契。
“卫贤弟弟我们出去院子里走走,这里孩子们太闹!说不了话。”崔焕英说着起身朝厅门外走去,廖国泰也起身朝崔夫人等躬身行礼告辞,随崔焕英信步走到侧院内,崔焕芝本来也想跟着出来,倒被嫂子一声叫住,示意她留下。
嫂子拉着她进了内府,笑着问:“妹妹,你觉得廖公子人怎么样?”,崔焕芝一听嫂子问这话脸立马泛红起来,娇羞的反问:“嫂子这话什么意思?”,“哼!我跟你哥哥们可都看出你对廖公子情有所钟,要不我们帮你问问他的意思?”崔夫人这番话把崔焕英的脸说得更红了,看小姑子低头没做声,完全没了平常时的大大方方,算是默应。
花院内,崔焕英试探着问廖国泰:“卫贤弟弟,你说你在外学艺多年,如今又远游在外,家里高堂可有给你定亲?”,廖国泰听崔焕英如此问,这肯定是替崔焕芝问的,心里便也知道了他的意思,顿感脸颊发烫,嗫嗫的说:“崔大哥,我离家出来已经五年余,前两年母亲大人曾催我回去提亲,可我借口学艺在外没回去,至今还没定亲。”。
崔焕英点点头说:“嗯,你也该定门亲事了,如今你艺有所成,离家又这么多年,也应该回去看看。”。
廖国泰也点头说:“是差不多该回去看看父母大人了,这两日我就动身前往江西游历,取道浙江回京。”,“哎!弟弟,哥哥可没有赶你走的意思,你何必着急这几天时间,把海鲜吃够了再动身不迟!走,陪我练会剑去,哈哈”崔焕英说着开怀大笑。
崔焕英这几个月留着廖国泰陪着自己练剑和研习刀法,武功上获益颇多,江湖门派间的剑法、刀法、武功多为不传之秘,可二人义结金兰后,崔焕英没再保守自己剑法武功的秘密,廖国泰也没保留自己刀法武功的秘密,两人都在武功修为上大有获益,但武功修为非一朝一夕能成。
崔焕英夫人陈氏于当天夜晚问丈夫:“你今天问过卫贤弟弟的意思没有?他怎么说的?”,崔焕英说:“他现在倒是还没定亲,可家里父母已经催过他回去提亲,他借口在外学艺没回去,你也问过焕芝的意思了吧?”,“小姑子害羞,没做声,可她那样子显然是默认同意由我们帮她提出来,你找机会再跟卫贤弟弟说明白点。”陈氏嘱咐丈夫到。
崔焕英说:“嗯,我知道,可就是卫贤弟家离得远,哪怕是他父母都同意也得一些时日答复。”。
陈氏想想又问:“你清楚你的卫贤弟弟家中是干什么的?可别让焕芝跟着他受苦,咱们家如今虽然三代经商,没人在官府任职,可也是不愁吃穿用度的大户。”。
“嗯,他说过他父亲是领军将军,他年纪轻轻就能使唤千户大人的兵马剿匪,应该不会差,哎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崔焕英嫌妻子啰嗦。
月光皎洁漫天星,大海无垠浪滔滔,崔焕芝和廖国泰策马奔跑在夜晚的海滩,原本天真烂漫笑声不断的崔焕芝此时心中有了心事,而廖国泰听着这夜晚海浪波涛之声,也像是自己此刻的心情,起伏不定。
不知从何时起,俩人心里对彼此的感觉都开始有些奇妙起来,眼神不敢再长久对视着对方,任何话语刚一出口脸颊就泛红,心跳加快得像要跳出来。
岭南的六月夜晚实在是燥热难耐,已经几个月未曾下雨,崔焕芝约廖国泰骑马出来海边吹风,似乎有话要说,却一时难以开口。借着月光,廖国泰侧眼看着身旁的崔焕芝,身影是那么娇柔,没盘起的长发随海风四散飘舞毫无拘谨,只有此刻骑马漫步的随性与惬意。
海浪声掩盖着彼此的沉默,黑暗却未能替代年少的羞涩,二人骑马走了良久,廖国泰打破沉默说:“焕芝妹妹,我们下来牵马走路,这沙滩上好像有许多小螃蟹呢!”。崔焕芝应声跃下马,与廖国泰并肩走在望不到尽头的沙滩,忽然崔焕芝问:“卫贤哥哥,你走了会想着我们吗?会想起我们曾一起走在这海边,这沙滩上吗?”。
“嗯!那是当然!我怎么会忘记这段美好的日子,和你们在一起我很开心。”廖国泰真诚的回答到。崔焕芝停下脚步,眼睛闪着亮光问:“你说的是真的?”。
“骗你干嘛?认识你们我学到不少东西,怎能忘得了?”廖国泰对崔焕芝的欲言又止似懂非懂,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望着崔焕芝的双眼,廖国泰的心不由得荡漾着一种从未曾体验过的美好。
三日后一早,廖国泰和廖杰收拾好包袱准备好了上路,向崔氏家族所有人辞行过后,崔焕英兄妹骑马送行,四人骑马行出几里,廖国泰已经很过意不去,连声劝着崔氏兄妹回去。
崔焕英拿出一个包袱说:“卫贤弟弟,这是我送你的礼物,新刊印的‘御金兵全策’和‘治军整兵策论’,希望你喜欢!来拿上!”,廖国泰喜出望外的接过崔焕英手里的包袱,抱拳感激的说:“哥哥,这可比万金还难得!我得一年半载才能回到家,每到路上驿站我会写文书给你们报平安的。”。
崔焕芝随即也策马上前,拿出一个小布袋子对廖国泰说:“这是我送给哥哥的礼物,哥哥路上再打开看,祝哥哥们一路平安!”。
廖国泰收下布袋子挎在身上,又对崔氏兄妹一一抱拳谢过,高声说:“万水千山皆是情,聚散无常终有时!哥哥、妹妹,后会有期!”。
说完‘驾’的一声策马,二人沿着官道飞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