嵌在松树里的枯骨

煤油灯下 子寤 1328 字 2024-04-22

“民国二十九年,也就是四十多年前,我十六岁,第一次跟着庄里的走山人进山。”

“别人说你属猴,又说属鼠,您到底属啥?”听到老爹爹说自己的年龄,我又想起人们对他年龄的议论,问道。

“我是民国十四年出生的,属鼠。”

“那怎么全庄人都说不清您的岁数,还说您自己都弄不清楚。”

“那是我故意做出来的,我不能活得太真实。”

“想起来,”他接着说,“那次进山也是个冬天。——走山人的记忆里大概全是冬天吧。冬天以外的季节,走山就是轻松惬意、称心适爽的远行,轻飘飘的,没法在记忆里扎根。——到的地方是入山不远的桦木林地,庄里人常在那里取柴,离车道近,是走山人唯一可以赶车进来的地方。到达时大概三点多种,山里的感觉像是五六点的样子。我们扎营在山谷里,撑起了帐篷,搭起了锅灶。

“吃完夜饭,天已经全黑了,睡觉前大家商议第二天的行程。因为我最小,被留下来照看骡马和车帐,不用到岭上去斫椽。

“山里的天黑得早亮得晚。当我听到同伴们淅淅索索起床,然后一个个走出帐篷时,迷迷糊糊中,看见外面的天还是黑的,但地面却泛着幽蓝色的光。

“听到两三声‘下雪了’、‘要把防滑钉拿出来绑上’、‘今天椽子可以顺沟撇了’之类简单的对话之后,就没人说话了。只听到雪地里发出杂乱的咯吱咯吱的声响,那是他们在喂骡马。然后那咯吱声逐渐远去,并不断上升,像是漂向天空的一支出征曲。

“我第二次醒来的时候,太阳已在东方的山脊上露出了头,并把阳光洒进了帐篷。

“当我走出帐篷的时候,我发现雪地上一串长长的脚印,从东边的缓坡上一路下来,沿着我们营地平台下方的谷底,一直向西延伸,消失在在山谷拐角处的石崖后面。那串脚印不怎么清晰,它们印在雪地上,上面又盖了一层薄薄的雪。很显然,这些脚印是晚上雪下了一阵但还没停的时候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