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楼下到家门口的这一段路程，我想了许多问题，这些问题我一时半会儿都想不出答案，所以每当看到我脸上面无表情、神情呆滞的时候，我并不一定是没有情绪，还有可能是想了很多问题而苦于没有答案。

我按了门铃，是小朋友帮我开的门，他的个子不到我的大腿，我担心小孩子哭闹带来的麻烦，也害怕在不经意间伤害到他。我觉得自己还是一个小孩子，小孩子与小孩子在一起，不吵闹起来已经不容易了，所以不要期望我能照顾孩子很久，我怕自己会疯掉的。也许我可以短时间内照顾他，但我更喜欢自由自在地、无拘无束地玩耍，小孩子这种东西还是不要给我了。

客厅里有一张很大的蓝色布艺沙发，前面是一台四十三寸液晶电视，后面是餐厅、厨房和厕所，左边墙上贴着暖气片，右边是两间卧室——一间主卧，两间客卧。主卧有一张超大的双人床，据说睡三个人也没问题，睡在上面的感觉就是无边无际，任你怎样翻腾，都不会滚落到地上去。我补觉的时候，睡的是最旁边的一间客卧，里面的床很柔软、也很舒服，我睡在上面，生怕把他们的床单被罩弄脏了。

邢文文睡在主卧里，我进去的时候她还没起床，她的头发散乱如同一个来自农村的中年妇女，她有了孩子，日夜不停地操持着家务，忽略了打理自己，于是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她的脸色跟白条鸡的鸡皮似的，灰白中带着一点苍老，她眼角有几丝浅浅的鱼尾纹，她一笑起来的时候，这几行纹理变得明显起来。我喜欢看她笑起来的样子，她笑的时候脸上会发光，像寒冬房间里穿过的一团火焰，照亮了我心中的阴暗角落。

我从近处看她的眼睛，她的眼睛似乎比几年前更小了，我想随着年龄的增大，她的眼睛最终会变成两个针眼吧。她的嘴巴微微张开，嘴唇往上翘起，上面涂了一层透明的润唇膏，看起来薄薄的，很有质感的样子。我的嘴唇最近也一直发干，我想让她帮我涂一点，不知道她是否愿意，只怕她的嘴巴太大，与我的口型不相匹配。

“姐，我回来了。”我表现出乖巧的样子，希望她能因此喜欢我，或许会忍不住吻上我，当然那也只是想象而已。

她缓缓睁开了两只眼睛，像一个从一百多年前醒来的少女，静静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也许她也会惊叹于眼前这个男人——我的盛世美颜吧。

“你回来了，你咋这么狼狈呢？”她慢悠悠地用略带东北口音的普通话问我。

“我很狼狈吗？难道我不是英俊潇洒、干净利落的样子？”

“拜托你什么时候英俊潇洒、干净利落过？”邢文文说。

“我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但我在你的心里，还不是这样的吗？”说完，我的脸离她更近了，逼迫她为我的帅气折服。

她脸上露出厌弃表情，她的身体有意远离我，她朝我摆手说：“你是不是又没刷牙？”

“什么叫又没刷牙？我上星期六刚刷得好吗？”我反驳说。

“你上星期六刷的？那今天星期几？”

“星期二啊。”

“你都三天不刷牙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生活过来的！”

她把我一脚踢出去，强迫我刷了牙，还让我洗了头，洗的时候我觉得生无可恋，等把头完全洗完了，我才觉得重获新生。

我跑进主卧找她，她已经穿好睡衣，正在整理好被褥，她的睡衣胸前有两只小兔子，萌萌哒很可爱。

“姐，我洗完了，要不你闻闻？”说完，我就把脸凑到邢文文跟前，张大嘴巴对她哈气。

“是不是很香？”我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