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娆轻笑一声,“也不知为何,整个皇宫中都种满了梅花,唯独父皇这花圃中的红梅开得最好。”
她话音一落,夜色顿时静得可怕,周遭的气息仿佛凝固。静得能听到红袖紧张得吞咽口水的声音。
苏娆的声音愈发迷蒙,似有烟雾缭绕其间,语声飘忽间如暗影鬼魅,“红袖,你紧张什么?”一顿,忽然轻轻笑开来,“红袖,莫不是,你也听说了那个传闻?”
见点到了自己头上,红袖只得硬着头皮开口,“奴婢……有所耳闻。”
苏娆轻“呵”一声,“那么……你信吗?”
红袖声音中都带了丝丝颤意,“奴……奴婢不敢妄议。”
宋清欢微惊,不知苏娆口中的传闻是什么。
前世,她同红袖多少打过些交道。印象中,红袖是沉默谨慎的性子,心肠冷硬,最得苏娆的欢心,平日里苏娆多少腌臜事都是经她之手。只不知苏娆此时所说是何事,竟让红袖也生了惧意。
“咯咯”,苏娆突然掩面娇笑一声,“红袖,你怕什么?我可不是父皇。”
红袖只呐呐地应声,不敢再言。
苏娆却忽然止了笑意,死死盯住那几株云蒸霞蔚般艳烈的红梅,语声变得阴鸷起来,“十年了,你说,当初施下的花肥也早该化作尘土了罢?可为何这花圃中的红梅,偏偏要艳过他处呢?难道……父皇后来又命人添了花肥?”
透过重重叠叠的枝桠,宋清欢能看到红袖的双腿在控制不住地打颤。
她觉得背脊一阵凉意。
苏娆到底在谈论什么?红袖又知道了些什么?
“红袖,你有没有听说,最近清心殿有突然失踪的宫女?”苏娆猛地转头看向红袖。
红袖慌得小腿肚一抽筋,结结巴巴道,“没……没听说过……”
“那……内侍呢?”话音落,似乎并不等着红袖回答,又自言自语道,“不对,听说只有处子之身才能做最肥美的花肥,才能孕出最艳丽的花朵。父皇如此珍爱这几株红梅,定然不会舍得用那些臭男人来污染了它们。”说着,侧头朝红袖甜甜一笑,“红袖,你说是不是?”
红袖眼中惊恐翻涌,硬着头皮道,“殿下……殿下说的,自然……自然不会错。”
苏娆又“咯咯”一笑,“若是本宫院中那几株白梅再不开,说不定,本宫也要找些处子之身来呢。”说完这话,终于抬了步伐,朝前走去,有悠悠然的语声飘来,“快走吧,除夕宴快开始了。”
层云散去,月光下的红袖面色惨白,深吸了好几口气方才镇定下来,快步追上苏娆。
待一行人走远了,宋清欢终于憋不出,跌跌撞撞起身,扶住一棵树干干呕起来。
片刻,内心翻江倒海的恶心感终于平复了些许。
目光落在不远处那几株灿若红霞的红梅之上,内心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恶心感又泛了上来。
——这几株梅花下,不定埋了多少尸骨和冤魂,一想到这,背脊一阵发凉,眼底的情绪一寸寸皲裂开来。
深宫之中,果然处处都是腌臜。
她沉沉吐气,运功压下心底所有的恶心和不适,精神终于缓过来一些。
不远处喧哗声隐隐传来,看来,除夕宴快开始了。
她不敢再在此多逗留,活动活动了筋骨,摒弃掉脑中杂念,朝方才看中的那棵大树偷偷摸去。
此时正是除夕宴快开场的时候,大部分的玄甲军都被调到了映月殿周围。清心殿门口的守卫也有些昏昏欲睡,睁一只闭只眼地守着,并没有注意到这边。
宋清欢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枝桠,敏捷地爬了上去。
她是特工出身,虽荒废了两世,但到底底子还在,手脚并用,动作敏捷,不过片刻便爬到了大树顶端。
站在树上朝远处眺望,能隐约看到远处映月殿亮如白昼的灯火,照亮了大半边墨蓝色的天空,一派泱泱盛世之景。
她此时却没有心情欣赏,收回目光,小心沿着伸到清心殿的枝桠爬到了屋顶上。
清心殿的屋顶为歇山顶式,正中一条正脊,旁侧有四条垂脊,垂脊中间,便是金光灿灿的琉璃瓦。因歇山顶式屋顶的墙面为悬山式,不大好落脚,宋清欢只得小心翼翼地立在正脊上,缓缓朝前走去。
走了一小段,终于到达清心殿正殿上方,她悄悄匍匐在正脊上,找了个隐蔽的姿势,小心伸手去揭房顶的琉璃瓦。
琉璃瓦堆得井然有序密密麻麻,宋清欢伸手揭了三四片,下方的殿中方有光亮透出。
她一鼓作气,又揭开了几片,殿中的光景才一目了然。
宋清欢小心翼翼地趴在正脊上,透过屋顶上揭开的那个小洞朝里望去。
斜下方便是一张海水蓝的龙榻,极其宽阔,可容几人并肩躺在其上。龙榻四角竖四根雕刻着龙头的柱子,每个龙头的口中各含了一颗明珠,莹润光晕流转。
四国的皇族之色各不相同,聿国以明黄为尊,凉国为银,昭国为紫,而宸国因临海,其皇族之色就是代表着大海的海水蓝。
左侧有一间稍小的侧殿,内里置书案书架等物,上有文房四宝,还放着几本尚未看完的奏折,似乎是做书房用。
右侧则以珠帘遮之,透过珠帘朝内望去,似乎能看见袅袅雾气升起,隐约瞧见一阔大的浴池,怕正是宸帝沐浴之处!浴池似为白玉制成,雕繁复花纹,精致无比。
宋清欢暗暗咋舌。
在凉聿宸昭四国中,她对宸帝的了解最少,平日里四国间关于他的传闻也不多,没想到,他这寝宫却是极尽奢华之能事,处处透出皇家的富贵之气。看来,这位宸帝,怕也不会是什么明君。
她仔仔细细将寝殿所有的角落都打量了个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也未发现什么预料之中的密室机关。
宋清欢不敢在屋顶上久待,虽然没有什么收获,却也只得作罢,又小心翼翼地将方才揭开的琉璃瓦放回,照着原路从树干上爬了下去。
四处一瞧,见无人注意到这边,忙悄悄离开了清心殿。
只是方才苏娆走的那条路正是她的来路,她怕碰上苏娆,不敢循原路返回,只得凭着记忆朝宫门处摸去,又找了个僻静之处将揣在怀中的宫女服装换上,这才微微舒了口气。
如此一来,就算有人瞧见她,她也大可当作是哪个宫里的宫女而蒙混过去。
可走着走着,她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了。
她今次入宫匆忙,并没有带上沈初寒给她的宸国皇宫地图,也只能凭着脑海的记忆一路行来。可方才一番惊惧,难免有几分惊魂未定,再加上夜色太黑,竟隐隐有了迷路的趋势。
宋清欢不敢再走,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立在原地仔细辨明方位,总算理清楚了自己如今所在的位置。
她朝前看了看。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绕过前头那座亮着灯火的宫殿,再穿过一片花园,应该就能到承天门了。
搞清楚了路线,宋清欢心中一喜,匆匆朝那处宫殿走去。
偶尔路上有经过的内侍宫女,宋清欢也不慌,只微微避过,依旧按照路线走着。
这种情况下,她更加不能慌张,否则只会引起他人的怀疑。果然,她这般坦荡地走着,又穿了宫女服装,根本就没人注意到她。
走着走着,忽然见前面有一队玄甲军朝这边而来,不由神情一凛。
若只是普通的宫女内侍,她还能蒙混过去。可玄甲军本就是负责宫中巡逻,她如今孤身一人落了单,出现在此处实在有些不合时宜,若是被玄甲军喝住盘问,事情可就不妙了。
宋清欢不敢再迎上去,四下看了看,改了路线,朝那处宫殿的后方走去。
她在脑海中搜索了一番信息,隐约记得这里是宸帝某位妃子的居所。
这会子除夕宴已快开始,想来这宫殿的主人应该也去了映月殿,所以她略略放了心,蹲在墙角处等着那队玄甲军经过。
果然,很快有玄甲军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传入耳中。
她屏住呼吸,听着耳畔玄甲军的脚步渐渐远去,这才松了口气,抹一把额上的汗珠,冒着腰站了起来。
身子还未站直,耳中却突然传来一声异样的叮咛。因着她的头顶便是半掩的窗户,这声叮咛,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宋清欢猛地一怔,似被一道惊雷霹在原地,半天动弹不得,脸上红一阵紫一阵,仿佛突然间打翻了颜料盘。
直到耳畔再度传来暧昧的呻吟之声,她才从石化中惊醒过来,缓缓转了身,小心翼翼地越过窗棱朝里看去。
这一看,玉白脸颊刷地一下就红了,脸上烫得厉害。
里头是布置得精巧雅致的寝殿,幽香隐隐。殿内红烛高照,烛影摇晃,倒映出床榻上起起伏伏的身影。
宋清欢隐约察觉出了什么,不敢多看,只悄悄用眼角余光一瞥,竟瞧见宽大的床榻之上,有一男一女不着寸缕,赤条条的身子绞作一团,浅浅低吟,竟是在行云雨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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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很多姑娘都答对了,今天太晚了,明日再整理名单粗来
殿内红烛高照,亮如白昼,照得绣娘手中的留仙裙光彩盈盈,耀目流转。
方才那处被撕裂的口子,此时已绣上了一支含苞待放的清荷,下有荷叶三两片,好一副芙蓉出水图。留仙裙摆处本就绣着层层叠叠的水波纹,再配上这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荷,顿时像活过来了一般。
不过,与一般的刺绣花样不同,这幅芙蓉出水的纹样,除了荷茎处要掩盖那道长长口子而绣了实心纹样,清荷和荷叶皆只绣了轮廓和叶茎,并未将其中全绣满。
但留仙裙本就带着仙气,这般留白,反倒有种山水泼墨画的美感。而且,因各色绣线中混杂了少量金银丝线,在灯光下盈盈流转,光芒折射重叠间,愈显华美精巧。若不仔细凑上前去观察,是决计看不出端倪。
苏妍眸光大亮,上上下下将裙衫都审视了一遍,见没有丝毫破绽,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她伸手接过绣娘手中的留仙裙,在身上比划了比划,眼底欣喜更甚,叠声道,“好!好!真是巧妙啊!”说着,抬头看向绣娘,“芸娘,你做得很好,宝琴,快赏。”
绣娘垂了头,有些不好意思,“都是秦姑娘的主意好。奴婢原本也想着绣些东西将裂口掩盖,但时间太紧,奴婢想着在除夕宴前定然没法全部绣好。没想到……秦姑娘竟想出了留白的法子,实在令奴婢敬佩。”
“当然,秦老板也是功劳匪浅,也要赏!”解决了心头一桩大事,苏妍心情极好,眉眼弯成了新月状,脸上容光焕发。
“举手之劳,不敢居功。”宋清欢淡笑着应了,“殿下还是先开始为除夕宴做准备吧,否则时间怕是来不及。”
苏妍上扬的眉梢落了落,点头应是,看向绣娘,“芸娘,你先回去吧。今日之事不要同任何人说起。待除夕宴毕,本宫定要亲自揪出这个从中作梗的小人。你也回去好好想想,看看谁最有嫌疑。”
若细论起来,苏妍在宫中的势力算不得大,此番制作留仙裙之事,为了不惊动旁人以免引起麻烦,便只偷偷找了宫中绣坊的芸娘来做。
她曾于芸娘有恩。芸娘性子虽胆小怯弱,却是知恩图报,听到她的请求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日赶夜赶,终于及时将裙衫在除夕宴之前赶制了出来。
苏妍亲自去了绣坊一趟,见到做出来的成品大为满意。因为还有些收边的精细活要干,便暂时将其留在了芸娘处,只等彻底做好后她再送过来。
晚上的除夕宴戌时开始,原本,芸娘申时就该将裙子送来的,可到了申时三刻,芸娘那里还没动静,苏妍心中焦急,只得派了宝琴去查看情况。
宝琴到了芸娘房里,却发现她正望着那条留仙裙发呆,一脸手足无措的模样,都快急哭了。匆匆一问才知道,原来芸娘将留仙裙做好后便放在了房中,中间不过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时却发现裙子不知被何人撕了一道大口子出来!
她性子本就胆小,瞬间慌了神,竟不知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宝琴一见,忙将芸娘和留仙裙都带回了翠微宫。苏妍走投无路之下,只得寄希望于宋清欢身上,这才急急派宝笙去请。
好在,宋清欢没有让她失望。
苏妍长长舒一口气,看向宋清欢,“此番秦老板真是帮了本宫大忙,等除夕宴毕,本宫定然亲自登门道谢。”
宋清欢笑笑,微微朝她一礼,“殿下言重了。”虽得了苏妍的夸赞,面上神情却是不卑不亢,并不因此喜形于色。看在苏妍眼中,越发觉得她可堪大任。
“除夕宴马上就要开始,本宫就不多留秦老板了,改日再登门道谢。”苏妍道。
“是。”宋清欢应了,却再抬头看她一眼,似有几分欲言又止。
“秦老板有话请讲。”苏妍此时正高兴,眸光温润,语气和煦。
“殿下应该也知道,以往清扬阁设计的衣裙首饰都是整套出售,以达到互相映衬的效果。不过此次时间紧迫,未来得及替殿下打造首饰。殿下若想达到最佳搭配效果,在首饰的选择上不妨素净一些。”宋清欢眉眼雅淡,不疾不徐地道来,恍若一道清风,逐去了殿内的焦躁气氛。
她仔细筹谋了这么久,可不能因苏妍之故搞砸了。
苏妍闻言略一沉吟,若有所思地看向她,“既然如此,秦老板就再帮本宫个忙,看看本宫的妆奁中有哪些合适的首饰可在今日佩戴。”
“乐意之至。”宋清欢颔首应了,跟在苏妍身后进了内殿。
进了内殿,苏妍吩咐宝笙将梳妆小几上的各色妆奁盒子打开,然后示意宋清欢上前替她挑选。
宋清欢应了,上前挑挑拣拣了一番,从中取了两样出来。
一样,是一支素静的灵芝竹节纹白玉簪,另一样,则是一对水滴状白玉耳环。
她将两样东西交给宝笙,开口道,“殿下气韵清雅,这套留仙裙又以灵动仙气为特色,所以在装扮上不可浓烈繁复,这样雅致的玉簪和耳坠正正好。”一顿,又道,“若殿下有白玉腰带的话,也可束上。”
苏妍的五官不如苏娆明艳大气,若想不在苏娆面前黯然失色,就必须得另辟蹊径。她见过前世苏妍的打扮,也不知是受苏娆影响,还是只一味地模仿,装扮多以明艳颜色繁复花纹为主,反倒掩了她五官的柔美清绝。
也正因为苏妍的气质与那人有两分相似,当她穿上这套相似的广袖留仙裙时,定会勾起有心人的回忆。
这,才是她想达到的真正目的!
苏妍哪知她心中所想,深以为然,吩咐宝笙,“本宫记得本宫有一条白玉竹节腰带,你收哪里了?去找出来。”
宝笙应一声,在衣橱中找了片刻,很快将白玉竹节腰带也拿了过来。
对于与自己没有直接利益冲突的人,苏妍向来是能用则用。更何况,如今宋清欢已得了她的信任,遂不避讳,抬头看向她道,“秦老板不如再留片刻,待本宫装扮妥当后,本宫再派人送你出宫?”
宋清欢淡淡一笑,眉眼一垂,露出恭顺姿态,“但凭殿下安排。”
苏妍看了看窗外天色,见时辰不早了,忙唤了宝笙宝琴过来替她梳妆打扮。另让人赐坐给宋清欢,在一旁候着。
宝笙和宝琴先伺候着苏妍换上了修补好的广袖留仙裙,然后扶着她在梳妆小几前坐下。
宝琴拿起牛角梳轻柔地替苏妍梳着青丝,眉眼间似有一丝犹豫。想了想,柔声开口道,“不知殿下想梳何种发髻?”
苏妍透过铜镜,看向身后的宋清欢,征求她的意见。
宋清欢抬了头,也不推脱,“便梳飞仙髻吧。”
宝笙应一声诺,手指灵动地上下翻飞起来。不出片刻,便将苏妍一头青丝挽成了飘逸灵动的飞仙髻。她拿起灵芝竹节纹白玉簪替苏妍簪上,又细心地替她在颊边挑出两缕发丝,更显柔美。
宋清欢没有看她们,只低垂着头面容沉静,眼中若有所思。
苏妍去除夕宴,定会带宝笙和宝琴随行,那么,她就只能随意指派一名小宫女送自己出宫了。
宝笙和宝琴性子谨慎,有她们在,自己不好有大的动作。但若领自己出去的是个小宫女,倒是个摸清宫中情况的好时机。
翠微宫离宸帝所居的清心殿不远,而且,出宫必经之路就从清心殿前头经过,若她能趁机甩开引路的宫女,也许能对清心殿周遭的环境有个很好了解。
“秦老板觉得如何?”正沉思间,苏妍已装扮妥当,起身笑意盈盈朝宋清欢看来。
宋清欢抬眸,装出一副惊艳的神色,赞不绝口道,“殿下真真是天香国色,今晚的除夕宴上,定能惊艳全场。”
听到宋清欢这夸赞的话,苏妍抿了抿唇,眼中划过一丝得意,嘴上仍是谦虚,“今日朝中各大臣和亲眷都会进宫,本宫只求不丢皇家脸面便成。”
一切准备妥当,算算时辰也该出发了,苏妍让宝琴唤了个小宫女进来,看向宋清欢,“秦老板,本宫还要赶去赴宴,便不多留了,这是本宫宫里的兰儿,她会带秦老板出宫。”
宋清欢朝苏妍福了福,“殿下,告辞。”
说罢,在那唤作兰儿的小宫女引领下出了翠微宫。
出了翠微宫,才发现天色已完全暗下来,夜风清寒,拂面而过,宋清欢不由紧了紧身上的宫女服饰。
因今日宫中要举办除夕宴,主道路两旁的石座路灯中都燃上了碗口粗的蜡烛,照得四周亮如白昼,也驱散了些许寒意。
宋清欢跟在兰儿身侧,神情淡然,目不斜视,眼角余光却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今日宫宴,宫中必然人多眼杂,因此一路而去,见玄甲军的巡逻和守卫森严不少。不仅每队巡逻的玄甲兵人数有所增加,巡逻的次数也有所增多。
走了一会,便到了清心殿附近。
方才他们已经同一队玄甲军擦身而过,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人过来。宋清欢眼波一转,忽然弯了腰,捂着肚子眉头紧皱道,“那个……兰儿姑娘,我怕是中午吃坏了肚子,现在腹痛难忍。不知这附近……这附近可有恭房?”
兰儿一愣,侧头看向她,只见宋清欢眉头紧皱,一脸急迫神色,弯了腰捂住肚子。
她有几分为难,出翠微宫之前,宝笙姐姐特意吩咐她要亲自送秦姑娘出宫门,不可在宫中多做停留。但人有三急,看秦姑娘一脸痛苦的神色,又是正当理由,到底不好拒绝,勉强点头应了,指了指不远处道,“就在那里,奴婢带姑娘过去。”
宋清欢捂着肚子谢过,跟在兰儿身后急急朝恭房走去。
到了恭房前,兰儿停下脚步,“秦姑娘,你进去吧,奴婢在外头等你。”
宋清欢“嗯”一声,又朝她道了声谢,这才急急忙忙进了恭房。
恭房所处之处远离宫中大道,有些偏僻,位于清心殿西北角。因离清心殿不愿,平日里若没有特殊情况,宫女内侍大都不会来这边,所以四下没有设路灯,只在房檐下方吊一盏灯笼,烛光微弱,在寒风中微微打着转。
茅房正前方不远处是一片茂密的竹林,风一吹,竹影憧憧,竹叶沙沙,有几分不寒而栗的鬼魅。远处大道旁石座路灯的灯火隐约透来,闪闪烁烁间更让人觉得寒气四起。
兰儿抱臂在恭房门口等着,天气又冷,气氛又阴森,只得不住地跺着脚,一方面取取暖,另一方面也给自己壮壮胆。
等了一会,恭房里头还没有动静传来。
她皱紧了眉头,死死盯着恭房的门,纠结着该不该出声催一下。
这时,她突然听到恭房一侧有“咯噔”的声音传来,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心中不由猛地一跳。
她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四周却又陷一片死寂,连远处快要开始的除夕宴也似乎变得安静起来。
手臂上迅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搓了搓手臂,朝恭房走近了些,嘴一张刚要出声唤宋清欢,却突然又听到侧边有可疑的声响传来。